顾言跟许三和二狗见了面,报了平安后,就急冲冲的跑回了家。
在后湖边上却突然停了下来,透过树林间的缝隙能看到正在轻轻捶打衣服的母亲,手掌冻得又红有肿,亮晶晶的像个胡萝卜,一月份还穿着单衣,脸色苍白,点点白发调皮的从包头巾里钻了出来。
这哪里像是二十多岁的人啊!
依稀记得三年前一个美丽的妇人把自己从雪坑里抱了出来,寒冬腊月时把自己搂在怀里;草长莺飞时带着自己去田间地头采拾野菜,教自己读书,教自己写字,教自己唱歌。
如今,过往的一切依稀在眼前,她却用稚嫩的肩膀为年幼的顾言撑起了一片蓝天,遮风挡雨,一日三餐。
“喂,走不走啊,不走别挡路啊!”牵着毛驴的货郎站在身后恼怒道。
谁知道下一刻他就看到张稚嫩且冷峻的脸,一双大眼很有灵气,也格外的深邃,虽是一个孩子,但回头的这一瞬间却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瞬间就让货郎心里没了底气。
货郎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物,各式各样的孩子见得多了,美的,俊的,俏的,但这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却是头一次见。虽穿的满是补丁的衣衫,但身子里透出的那股子气却让人觉得这孩子不简单,在自己所见的所有人中,可谓是绝无仅有。
顾言侧开身子,警惕的看着货郎,直到货郎走远,顾言才离去。
不是顾言小题大做,这些年经历的事儿太多了,也见得多了,如今世道乱,好多货郎卖东西的同时也偷偷的进行拍花子,偷小孩的货郎被乡民逮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顺着墙跳进了院子,脱衣服躺好,不一会呼吸慢慢变缓,这时候顾言是真的睡着了。
片刻后,母亲回来了,偷偷的看了眼顾言松了口气,顺手就把桌子上的数十个铜板给拿走了,然后搁在一个藏的很严实的罐子里面,她很珍惜这些钱,虽然不多,但这里的每一个都是儿子的血汗钱。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下午的时候,顾言醒了,这个时候他并不想起床,被窝的温度让他迷恋,他蜷缩着身子望着屋顶的蜘蛛网,默默的梳理着一切,他可怜的历史知识仅仅知道建文帝在位四年,而今年也恰好是建文四年。
接下了就是永乐大帝了,也是整个民族最辉煌的一段岁月,下西洋,永乐大典,五征漠北,。
盛事,盛世。
母亲在做馒头,麦香味已经肆无忌惮的钻进了鼻孔。
麻利的穿好衣服,还没出门,母亲已经把黄褐色的馒头端到了床头。和印象里雪白的馒头不同,这里的馒头就没有雪白的,而是黄褐色的。如果能把小麦子麸皮去掉馒头会白一些,但母亲没这么做,这么做是为了可以多吃几顿。
很抗饿,但就是很容易便秘。
在顾家其他几房,他们会把麸子皮用来养鸡和喂食牲口,他们从不这么吃馒头。
吃完了饭,母子两就要为明日的生计开始忙碌了。
母亲找的是一个缝补的活计,主要是给富家人秀花样,运气好能够有十几个铜板,运气不好一天一个都不会有。顾言活计是在宵禁后带着那些喝花酒子弟出城,做的是见不得光的活,但胜在一个轻松和简单。
寻到二狗和徐三的时候这两人还在嗮太阳,跟他俩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二狗给顾言让了一个地儿,悄声道:“董二今儿被人沉湖了,不知道为何会飘了起来,被官府发现了,刘捕头找了咱三个兄弟,一个人两个钱把人扔到了乱坟岗。早间的事儿你那十三伯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近几日小心些。
顾言点了点头。
忽然,人群突然骚乱起来,一个光头敞着胸脯带着数十个面露凶样的人出现在了这块儿向阳地。人群突然分散开来,四个年轻人在领头的光头下越众而出,手里拎着短棒,同样敞开胸脯露出满身的刺青,胳膊上青龙白虎,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路旁一只正在嗮太阳的野狗被哐当一脚踹开,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为首的那个光头嚣张的冲这顾言这一群人喊道:“叫顾言的是哪个杂种?”
“杂种你老子,哪里的野狗在这里狂吠?”刘二狗一点都不虚,站起身来疾言厉色的呵斥道。
“刘二狗,你我都是狗字辈,这里没有你的事儿,滚一边去!”光头吐了口黄痰,目光在人群来回扫视着,这里的人不多,很快他就通过别人的眼光找到了正主。
“狗哥,顾书云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小子了!”身旁一个小年轻指着身穿的整洁利落的顾言说道。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秃头,呸的又是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畜生的,不就是一个小杂种么,给我废了他!”
徐三和刘二狗见状不对,赶紧围了过来。
两人明白了什么事儿,定是早间顾言寻仇,现在顾书云的报复来了,看着这打扮定是在这应天府混的,这可来得真快,徐三把顾言推到身后:“言哥,对方人多,先跑!”
顾言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安慰道:“南城的野狗,也就一拳头的事儿!”迎着十几号人就走了过去。
疯狗挥挥手,数十人就包了过来,也不说话,挥手就打。顾言也不惧,照着正面而来的小子就是一拳,一声鼻梁骨碎裂的轻响,人就趴下了。然后猛地弯腰飞起一脚将左边的那人给踹飞,那人连续撞倒了好几个自家兄弟才停了下来。随即顾言就顺起了地上的短棒,以身为轴猛地一转,一棒子甩到右边的那人脸上,当场又的躺下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