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这是哪儿……
我怎么躺在地上……
张晓冬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又陌生,又熟悉。
房间内昏暗朦胧,面前摆着一张开裂了的木桌和两把破败的板凳。唯一的光源是摆在桌子上的两根大红蜡烛。烛光忽明忽暗,映照出糊满报纸的墙壁和他投在泥土地面上的影子。
这里是……
突然,张晓冬心中一震,想起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老家,我三十年前生活的地方,穷困小山村里那间老宅的堂屋!
可是,我怎么会回到这里?
感受着头部传来的晕眩感和视线中的不真切,张晓冬心中有了结论,他一定是在做梦!
透过烛光仔细打量着这梦中的老宅,对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红色的“囍”字,墙上虽然糊了报纸,但仍然有风会漏进来,将蜡烛吹得火光摇曳。地面上散落着红色鞭炮的残壳,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墙壁上挂着一本老式日历,张晓冬瞧过去,瞬间怔住了。
1994年10月17日!
这一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纵使过去了快三十年,但是这一天仍然如同刀刻般印在他的心里。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绞痛,伴随着悔恨与遗憾。这痛楚来的如此真实,让他整个人反而清醒了许多。
有没有可能,这不是梦?
怀着一丝忐忑,他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穿过堂屋,小心翼翼地掀起门帘,朝唯一的一间里屋走了进去。
里屋点着一盏煤油灯,挂在墙壁上,离风口最远的地方摆着一张床。
床上铺着大红色的被褥,鸳鸯的图案绣在上面,象征着喜气。旁边的墙壁上,窗户上,也都贴着喜字。
但是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在被子上,侧卧着一个正在啜泣着的女人。
女人身形纤瘦,穿着做工不错的白色针织衫和蓝色牛仔裤,此刻却沾满了灰尘,她的手脚被牢牢捆住,嘴里也塞着一团布条。眼睛通红,面容姣好的脸上挂满了眼泪留下的污迹。
看到张晓冬进来,她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害怕,浑身扭动着试图挣脱束缚,再一次尝试无果后,她的眼神变成了哀求,被布条塞住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再一次从脸颊划过。
而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张晓冬也失了神,愣在了原地。
这不是梦!
我竟然重生回来了,回到了新婚的这一夜!
新婚之夜,是多少人心中最幸福最难以忘记的美好回忆。但是对于张晓冬来说,这一天却让他的一生都活在了遗憾与自责之中。
因为,他的老婆不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而是被娘家人以五千块钱彩礼的代价让媒婆“带”回山里的!
张晓冬鼓起勇气,直直地看向这双凄美的眼睛,看向这个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心中波涛汹涌。
颜若华……
我亏欠她的,怎么也还不清!
……
张晓冬当年生下来的时候脐带绕颈,大脑缺氧,打小就有点憨傻。为了给傻儿子存钱娶媳妇,他的父母走出了大山,常年在外地打工。但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夫妻二人却不幸在工地事故中遇难,连带赔偿款最终给张晓冬留下了三万块钱。
村里的几个亲戚都看上了这笔钱,为这事还争执过一阵子。最后,由他的四叔成为了他名义上的监护人。
张晓冬成年之后,说亲就提上了日程。但小山村子里女娃实在太少,就算是有年龄合适的,凭张晓冬在村里这憨傻的名声,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于是,四叔托了镇上有名的李媒婆帮忙牵线搭桥。不出俩月,李媒婆就跟外地一户人家谈好了亲事,并且在选好的良辰吉日亲自把颜若华接回了山里。
前世,张晓冬在这一天晚上被几个亲戚灌得大醉,连怎么回的老宅都没印象。他只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自己已经和满脸泪痕的颜若华睡在一个被窝里了。
那之后,颜若华先是消沉了一阵,但慢慢地也认了命,有模有样地跟他过起了日子。俩人种了几亩地,每天张晓冬下地回来,颜若华还教他识字,给他讲外面的世界。慢慢地,大家发现张晓冬早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傻,只是由于一直没有接受过启蒙教育,才看起来又痴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