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大雨。
师爷钱生带领几个杂役,把近十年的户籍册呈到书房,让顾楠过目。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位父母官都来了有好几个月了,火怎么还没有烧完?
先查牢狱那边,现在又看上人口户籍?东一头西一头,真是累死咱们几个!”
走在前面的钱生回头瞪了他们两眼,几人登时低下头。
“老实办你们的差事,再敢说废话,都给我滚回家去。”
几人面带惧意,唯有和他沾亲带故的一个青年男子上前两步。
“表姑父,我们几个也是被县令大人折腾得不行,这才嘴碎两句。
您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声音顿了顿,他继续说:“不过这位县令大人,您看是在耍威风,还是……”
钱生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抹胡须,沉思道:“绝非善茬,她比以往来的任何一个都要难以对付。”
他可不相信顾楠就是随便看看卷宗什么。
对方肯定有所图谋,只不过还没有被他发现。
“走,别耽搁时间。”钱生暂时没想明白,干脆挥挥手,众人跟上。
穿过长廊,书房到了。
顾楠身穿白色长袍,上绣水墨山水清冷素雅。
“大人,这是户籍册还请您过目。”师爷行礼过后,手下人立马呈上。
她找到郭家庄的册子,仔细查看。
钱生挥挥手让手下离开,站在她的身侧侍候。
“我看这户籍册记录在册的女人,怎么和村子里实际人数不符合?
村子里面的女人明显要多很多。”
她翻阅户籍册头也没抬,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钱生眼皮一跳,顿时警觉起来。
莫不是前阵子她去村子发现了什么?
生出这个念头,他斜着眼用余光悄悄观察顾楠。
他说:“大人应当是记错了。”
“我没有记错,那夜我看到有的女人被关在牛棚当中,像牲口一样被对待。”
察觉到钱生的目光,她直视过去,凌厉的眼神吓得对方立刻收回目光,低眉垂眼,开始思索她话里面的意思。
顾楠应该见过那些女人,并且得到供词,现下试探他是想替那群女人申冤。
钱生当了十多年师爷,深谙此道,很快把其中的弯弯绕绕想明白。
他再次思量片刻,重新抬头对上顾楠的目光。
“大人,县衙里面的人都知道,村民粗俗不堪,自家女人不听话,打一顿关在牛棚很正常,您何必去管这闲事。”
顾楠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面色清冷地问:“如果这件事我非管不可呢?”
钱生一默,过了半晌后声音幽幽,大有深意地回答。
“若是大人硬要管,前程被毁也就罢了,还会摊上更大的事情……”
“什么更大的事情,难不成还会要我的命?”她眉间微冷。
烛火摇曳,房间里面突然变得静悄悄,外头雨打屋瓦,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钱生抬头突兀一笑,“大人说笑了。”
顾楠瞟他眼,语气冷淡地吩咐道:“退下。”
两人一片祥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似乎什么都发生了。
钱生转身离开时,烛火一跳,原本还笑着的脸,瞬间耷拉下去阴沉可怖。
出了房门,他又回头深望一眼身后才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