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梦5·浴火重生
Super Robot为陆洲展示它读取到的每一篇日记内容，每一篇都在重重地冲击着他的记忆。
「12月5日
大哥和我说，因为我的付出，父亲的麻烦基本已解除。
我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内心却依旧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已经不是我向往的世界……」
……
「2月20日
高廷安今晚回来住了，一身的酒味，喝得有点不省人事，是司机和吴秘书两人把他搀扶进屋的。
令人尴尬的是，他们把他弄进了主卧……
好想提醒他们：高廷安平时不睡主卧……
即便被嫂子诟病，被外人指点，叶芳菲都无所谓了。
我皱起了眉头，正打算对他说，就算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也不该有这种念头。
凭什么啊？
这个家，因为父亲出事，变得支离破碎了。
高廷安当时挑着眉说话的神色，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分外膈应。
她也一直暗中在找人查父亲狱中自杀的真相。
俞阿姨……俞……
而哥哥，则每天用超负荷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内心的痛苦。
好可怕，爸爸被带走了！
但我不能说。
近来妈妈的精神状态越发差了，父亲的离去，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难以走出来。
这一次，我又该做什么？」
我从没见过这么憔悴的爸爸，心里特别特别难受。
高廷安却在这时候来了一句：“不知道是多深的父子仇，让他最终选择亲手送你爸进监狱。”
察觉到自己内心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感觉我自己好像也挺可怕的，我的内心可能住着一个魔鬼吧。
“相信我，菲菲，再痛苦也得熬下去，我们是可以带着伤疤浴火重生的。你至少还有爱着你的哥哥，你还有我，没那么糟。我都熬过来，你也可以的。”
我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模样，眉心紧锁，眼角有不难发现的鱼尾纹痕迹，额前有两三根银丝，显然，外表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睡着的时候，没有醒着的时候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了……
他永远一副温润斯文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对我笑。
她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个个都称赞她的婚姻，羡慕她的选人眼光。
高廷安沉默了片刻才答：“你爸。”
他摘了鼻梁上镜框，慢悠悠地擦着，“谁越距，我都没有越距。”
他不想碰我，我也不想碰他，如此甚好。
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我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他。
却没想到，他反而很直白地回了我一句：“我不能打这个主意吗？”
这怎么有点像一场阴谋？
难道他是有备而来？
他在另一个儿子的面前，会是怎样的一个父亲呢？
她朝我笑了，主动弯下身和我挥手打招呼，我没搭理她，然后父亲说我不礼貌。
之前哥不是都说高廷安已经摆平这件事了吗？
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错？
父亲的事情牵连太多，敏感时期，无人想惹一身骚，都选择自保地退后，唯恐避之不及。
……
我好奇地凑近去听，却只听清三个字：“……开始了……”
我去求了高廷安，高廷安这次却说他无能为力了，他本来已经把事情兜住了，谁知道我父亲没把我们叶家内部的人摆平，出了内鬼，这事只能怪他自己。
他的语气很欠揍，但似乎真论起理来，他的话也没错。
我追问他是谁在背叛。
最近似乎集团内部纷争挺乱的，哥哥整个人看起来瘦了起码有十多斤，我问他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没有。
愚人节，我多么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老天爷在和我们闹着玩。
「……今天吃饭，听哥哥和大嫂在聊集团的事。
我隐隐觉得高廷安是有办法的，他如今背后的靠山不简单，我以妻子的身份恳求他再次帮我父亲多多打点。
俞兴洋……
而这还不是全部，接下来的每一页日记内容，都让陆洲更加窒息。
他话于我而言如同五雷轰顶，我声音都是发颤的：“我哥怎么了？”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那个女人。
那一刻，我希望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他不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我哭了。
也正因如此，我埋下了心理障碍的病根。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裂开了。
而透过了这一次事件，叶芳菲也终于渐渐窥见了高廷安一开始对他们家下的那盘棋的端倪。
可能有什么伤心事吧。
这事太大了，牵连了很多重要人物，惊动了整个圈子，最可怕的是铁证如山，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毫无还击之力。
昔日在方家因为嫁得好而风光那么多年的母亲，近来却因父亲的遭遇在方家变得卑微不已。
正因为假装了人格分裂，叶芳菲才有机会一步步窥见了真相。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爸爸待在里头也挺好的。他犯下的不可弥补的错，太过头了。
“既是夫妻，分什么你我？你说是吧？”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那双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我吃惊地瞪着他，“你在说什么？！”
最后一个动作，她旋转着跳进了他的怀里。
高廷安：“你的意思是，你想把你该得的那一份拱手相让给你爸的私生子俞兴洋吗？你要不要先回去问问岳母，她希望你这么做吗？”
不要怪我丢下你一个人，好不好？因为我活着的每一天都觉得快喘不过气了。
但他没有气急败坏，他反而摸着脸笑了。
给她送喝的不喝，送吃的也不吃，他就陪她坐着。
自从你离开他，我就很少再见你笑过了。
……
日记读到这里，陆洲的眼眶早已泛红。
它曾经的美好，像一个不可触及的幻象。」
婚礼当日，高朋满座，她一袭红色曳地婚纱美得旁人心颤，在音乐声中，她一步步迈向了高廷安。
直到另一件令叶芳菲彻底崩溃的事件发生了，她整个日记内容的画风开始走向极端。
“你爸都这样了，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你哥会很干净吧？我知道你短期内很难面对你爸发生的这些事，你想竭尽全力救他，我懂你现在的心情。”
其实我更祈祷你没有再关注我的动态，这样你便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伤感。
高廷安心动地双眸含泪，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好累……
我想抱抱你，我想拯救你。
……
婚礼前一晚，叶芳菲写下了遗信，内容如是：
“我不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我知道我这个仇如果不报，我活不下去了。
如此之巧吗？
叶芳菲在心里认定了高廷安一定和她母亲的离世有关。
有了疑心，必定会想办法去查。这也是叶芳菲后续逐渐发现高廷安真面目的开端。
但有一点，她又有些想不通。
「……这些天稍微能睡着了，但噩梦每天都来纠缠我。
陆洲，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
但没有实际证据。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类信息，高廷安在动兴大集团？
自父亲出事后，我便很少见他了，也很少再回那个家。没想到父亲不在了，高廷安会做这种手脚。
这件摧毁她的事件就是——她母亲方辛蕾睡前服药过度，送医抢救无效。
如果只是图兴大集团，高廷安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他手握摧毁父亲和大哥的把柄，又有靠山，真想要兴大集团，直接用这个条件和父亲做交换即可。何苦跨那么一大步娶她？
我又忍不住哭了。
“没说，但我想她肯定早就知道了吧？你妈和你爸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早在外面有人了吧？”高廷安说。
但事实上，从叶芳菲的日记内容判断，这一切都是她装的，她并没有人格分裂。
原谅我可以吗？忘掉我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这样，我心里也一抽一抽的难受。
别人想要就让别人要去吧，钱没有了可以再挣，地位没有了可以再往上争取。
我第一反应却是问出了这句话。
日记本读到最后，陆洲抬手抹了一把脸，满手湿润。
「4月1日
但你其实是无辜的。
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你如果要死要活的话，我还好做一点，但你怎么能人格分裂了呢？
你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快快乐乐地活在我面前，我反而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当年我偶然发现父亲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不，应该说，在有我之前，他就已经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谢谢，但这件事，我还是认为由我来和家人协商处理更妥当。”
筋疲力尽。
借口，好大的一个“为我好”的借口。
我突然在想，如果当初我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告诉妈妈，会不会今天是另一个结果？
我有错吗？
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叶庚华死后他儿女难免会进行的内部财产分割斗争，最后叶芳菲仗着自己老公有手段，在这场斗争中赢得更漂亮一些罢了。
“但是菲菲，越是到紧要关头，越是要学会顾全大局。这个世界上，我们总是难免会遇到一些绝望的事，让我们痛苦不堪、无能为力。有时候我们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熬过去。”
高廷安是这样安慰叶芳菲的。
……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需要了。我家的事，我自己会和我哥商量妥当。况且我对集团没有兴趣，我早就表过态了，集团的事我不会插手。”
你已经重生过了，相信我父母应该会原谅我的。”
“这事，你没跟我妈说吧？”
不知是不是我晃眼了，竟看见他眼角有泪水滑落。
“小妹，你没有资格打我。”他这样说，让我的内心更加愤怒。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算我要拿回属于我的那部分，也该由我来亲自处理，不用你操心。”
实际上，叶芳菲允许了吗？可以说被迫允许了。
“我知道我动手之后你会受到怎样的伤害，但我就是想看你和你哥痛苦的样子，为了这个，我等了多少年，你知道吗？
不要悲伤，因为我终于解脱了。”
很显然，叶芳菲最终还是对高廷安生了疑。
凭什么你们可以丰衣足食，受尽宠爱地长大，家庭美满，想要什么有什么？
我本来也可以像你们这样幸福，但一切都被你爸妈毁了。
我对他这个反应感到极度不悦，近乎脱口而出：“你当然不能，你越距了！”
父亲的事，我们找遍了所有可以找的办法，无力回天。
日记后面的内容透露，兴大集团经过好一番内斗，最后被高廷安掌控，这事对叶家来说，是继叶庚华出事后，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我的父亲一直很宠爱我，宠爱哥哥，宠爱妈妈，这是毋庸置疑的，正因如此，我害怕失去这份美好的幸福，那时候的我选择了原谅他犯过的错，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把秘密藏于心底。
大嫂哭了，说我哥就是蠢！现在爸不在了，再不狠心点把家业护好，到时候指不定落到谁的手里，她哭着离开了家。
从没有过的惶恐感再次袭上我的心头，那时我对着父亲脱口而出：“爸爸，你要和我妈离婚了吗？”
我和俞兴洋注定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他要的是利益，我要的是家庭。所以，我不再和他多作沟通，离开了。
我挺怀念你这个样子的。
他姓俞……俞……
我感觉他在故意误解我想表达的含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哥似乎不满意大嫂对我透露这些信息，当着我的面骂了她。
他和我说，如果和高廷安一起过得不开心，想分开就分开吧，爸爸如今已经不构成把柄，不需要我牺牲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来拯救他。
她精神变得不太好，要医生开安眠药才能入睡，头发白了很多……」
我考虑过了，往后，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我的存在就是他人生黑历史的印证，几十年了，我像一只被他藏在角落里永远不能见天日的地沟老鼠，在他叶庚华的认知里，只有从他老婆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才是他眼里真正的儿女，你觉得他对我好吗？你要不要回想一下自己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再对比一下我过的什么日子？”
他的口吻有种说不上来的笃定，仿佛兴大集团本就有他的一份。
我当然听得出来，高廷安在警告我。
俞兴洋说话不再客气，他看我的眼神仿佛真的在看一个笑话，仿佛他知道很多我并不知道的事。
哥，我把恶魔一起带走，这样他就再也伤害不到你了。这一辈子，你保护过我无数次，这一次，换我来护你吧。
我们办个婚礼吧？我重新娶你一次，重新开始我们的人生。
朋友如此，那亲人呢？
最近，真正体验了一遍什么叫世态炎凉。
……
我如此反复给自己洗脑，只为了继续拥有这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在那一刹那，如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透，一个强烈的预感在我的心头涌起。
「……怎么会？求求了，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怎么可能在牢里自杀，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
不至于，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这里头一定不对劲……」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背叛我，背叛这个家，我却傻乎乎像个白痴一样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我托付的男人。”
他醉醺醺地趴在她床边睡着了，黑暗里，床上的人，眼角无声滑落一滴泪。
如果真的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
因为那时候的她认为，这些财产、地位、利益都没有她哥平安无事来得更重要。
山顶上，她穿着红色婚纱翩翩起舞。
“愚蠢？哈哈，叶芳菲，你才是叶家最蠢的那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公主，活在别人为你构建的象牙塔里，不懂世间险恶，连自己最崇拜的父亲都没看清是什么人，你就甭在我面前发表高见了。”
这是我完全不知道的信息，我知道是有人举报了我父亲，但我还没得到信息来源证实是内部人搞的鬼，高廷安这话，很显然他已经知道是谁举报了。
“菲菲，你是不是太把我当成外人了。商业之道，我比你更懂怎么操作，你应该信任我。”
毕竟有一点俞兴洋没说错，我确实活在家人为我构建的象牙塔里。
……」
哎……我报仇了。
高廷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就是你选择浴火重生的方式吗？原来还能这样，也好，挺好的。”
曾经不管我遇到了什么困难，他都会淡定地帮我处理好，对我说：有爸爸在，放心。
“只是图财的话，你送他进去是愚蠢的做法，叶家倒了，你以为你能拿几分？”我想不通他的行为。
爸爸第一次揍了我的屁股，还严肃地批评了我。
下一秒，叶芳菲抱紧他撞向了护栏。
「……我真的永远失去他了，怎么办？
好痛，怎么办？
我错了，爸爸，我错了，我不该觉得你罪有应得，你是不是在惩罚我？
他说我帮不上忙。
对不起，你所遭受到的那些伤害，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曾遇见过我，你可能会更幸福吧？
我的父亲，他不过是明面上只深爱我妈一个女人，这个信息，打从我小时候就意外知道了……
爸爸垂着脑袋，禁不住颤抖的双肩出卖了他隐忍的情绪。
我曾经甚至主动在心里为父亲找补过他犯错的借口：是人都会犯错的，只要及时修补改进，他就值得被原谅。
这些天，我们找遍了所有该找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