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富明笑了笑,两人既然有着共同的“受苦”经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因此他从儿时的蟋蟀讲起,一路说道自己留洋深造。
延大人听完,擦了擦眼角的汗滴,跪下行了一套大礼。
“下官延熙有眼无珠,见过佟大人!”
佟富明当即让他起身,当着洋人的面行如此繁琐的礼节,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佟大人,您这经历真是坎坷啊,待会我立刻和总理衙门上报,要他们好好申斥一下华盛顿的容大人,怎么能办这种事!”
佟富明拦住了他,“算了,容大人也没经历科举,不懂我们中国的规矩并不奇怪。你只需要替我做一件事,告诉总理衙门说我晚一年入学。”
“这又是为何?”延熙不解地问道。
虽然他之前不认识佟富明,但两人既然都生长在京师,也都受过红带子凯顺的气,就已是同舟共济的朋友了。
佟富明苦笑,指了指脑后:
“我这样子怎么见人?要是被其它官员检举,说我私自剪辫,我可如何是好。”
他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是要寻找被林放带走的寇湄。
延熙点头同意。虽然早已过了睿亲王留发不留头的时代,可剪辫子,依旧是清廷的禁区。
若被清流派的御史知道,佟富明的三等阿达哈哈番铁定当不成。
“休学一年也好,用来看看异国的风光。”
他对佟富明安慰道:“我这次来考察河工,就去了密西西比河。不得不承认洋人的技术有可取之处,蒸汽船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佟富明打了个哈哈,没有在河工的问题上和延熙深究。
自从咸丰年间黄河决口,大清已经有二十年没治理黄河。
佟富明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心里都不禁为朝廷担心。
要知道在金朝灭亡前夕,黄河曾被人为掘开,用来抵挡北伐的宋军。
六百年过后,脱胎于女真的大清也因为防守太平军的需要,不治理黄河。
这种不顾百姓,生灵涂炭的行为,岂非亡国之兆吗?
翻译见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就准备以英文的方式复述给警员。
“等一下,”佟富明拦住了翻译,“别告诉他我是大清的官员,就说我是个有钱的地主。”
“佟大人,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吗?”
“我们在进看守所前,都有拍照。这照片若被人拿到,岂不是我剪发的铁证?”
“原来如此!”
延熙恍然大悟,“佟大人百无一漏,真是高明!”
他转头吩咐翻译,让他告诉警员,佟富明虽然没有功名,但却是我辉发纳喇·延熙的旧相识,必须立刻释放。
听到这句话,警员也就只能让佟富明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警局,外边八月份的阳光甚是刺眼。
棕榈树微微摇曳,买椰子的小摊立在路边。
佟富明只觉得恍如隔世。
从来到金山算起,这半个多月的经历可谓光怪陆离。
先是被曼努埃尔污蔑,然后登台唱戏,接着邂逅了寇湄,最后又阴阳差错地进了监狱。
这座名为金山城市好似有某种神秘魔力,能将人钉在此处,永远无法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