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齐连衡第一次见马景澄,他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尽管他是一个大学教授,然而,眼前人实在太过于年轻,和街头乱跑的小孩没有多大的区别。
少年人送的礼物,让他愿意相信少年人可以拿出五百二十万,但要让他相信少年人知道整件事的内幕还是很难,震惊之余,他不愿承认:“刘东什么真相?”
马景澄沉默了。
那些衣服和贵重的礼品,的确能够让齐连衡相信自己有能力拿出他需要的钱,要让他对一个年轻人吐露真相还是有点难。
如果这件事的真相那么容易得到,自己就用不着亲自到处跑了,徐之手下的人,不能说如盗跖一般登堂入室,但那些人都有着各自的手段,获取一些信息还是不难的。
十几年前汇东与西境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们都能够挖出来,更不要说很多比那还浅显的事情了。
可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在齐灵和刘东这件事上,进展还是缓慢,可以说聊胜于无。
由此可以判断,这件事传播范围小,知情人数少。
齐灵或许知道一点,但不是全部,刘伯恩一定知道,秦聿铭也应该知道,齐连衡和齐敬之绝对知道。
这其中,想要从齐敬之、刘伯恩口里探寻事情的真相,难度比较大,唯有齐连衡。
爱女如命的齐连衡。
齐连衡现在的心理状态就是侥幸,要打破他这种侥幸。
“教授,可能是我没讲清楚,刘东是我哥,齐灵姐在花镇时,就是我和我东哥在负责她的生活…”
马景澄做了一个有必要的停顿,“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们假结婚这件事,别人看不出来,可我住在我东哥家,我可能看不出来吗?”
他这么一说,齐连衡就放弃了那种抵抗心理,语气平淡地反问:“你不是知道真相了吗?”
马景澄知道,齐连衡所说的真相就是假结婚这件事。
“教授,我想,您可能比我更清楚,往往很多不起眼的人物更值得人重视。”
马景澄说起了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甘罗十二岁拜为帝国上卿、杨廷和十二岁乡试中举、罗士信十四岁成为前锋大将上阵杀敌、孙仲谋十五岁任县令、慕容恪十五岁掌兵马大权、霍去病十七岁勇冠三军封冠军侯…”
齐连衡听出来了,少年是在教训自己不应该因为他年龄小就轻视他。
想来好笑,一个堂堂的文史教授,居然会因为别人年龄小就自以为是地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到底是这年头英雄少年少见,还是自己本身就有问题…
身处高山如何寻觅自己的渺小,躯于低谷如何傲视广阔的苍穹,这怕是自己这一生都要修炼的课题了。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齐连衡一时间,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感慨。
可能与最近的事情有关,也可能是五十多岁白发丛生。
这心里,自从知道了有这样一个解决之道,又起波澜,担心会出问题,总想寻找更加周全的方式。
他不禁暗自感叹,这人呐,就是不知足,明明自己日思夜想的520万就在眼前,这心里居然还留着一丝丝的防备。
他暗叹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人吧,在面对突如其来的事物时,哪能没有一丝丝的防备。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多。
齐连衡渐渐也察觉了少年的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难以用语言将其形容。
就像在街头巷尾,破落的乞丐迎面而来,但是不一样的乞丐给人的感觉总有一眼能辨的差别,都是做乞讨这份工作,可有的人是生活所迫,眼里还有满足,乞讨也积极,有的人则全身散发着颓废,破碗拿在手里,甚至连伸手都懒得伸,开口都有气无力。
不同的人呈现出不同的状态,这种状态,人可以感觉得到,或许用几个贴切的词语可以描述,但描述出来,却始终不是那样的准确,大概人天生就带有这种感知无法描述事物的能力吧!
齐连衡是从事人文工作的,对很多事情都非常的感性,在钱财感情上,他更看重的是感情。
而且,他早已厌倦了这一切,这荒唐的事情,将自己和家人牵扯其中,让原本美好的一个家庭,如今就像是一个用胶水勉强维持的完美,轻轻一碰就会碎。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所谓的计划,却一点进步都没有,这件事不能再等。
“你想要知道什么,你问吧?”齐连衡说完,欲言又止,“那…你真的…”
“我真的有五百二十万,您甭管钱是怎么来的,只要我知道了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将钱亲自交到您里!”
马景澄知道齐连衡最担心什么,尽管他不知道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但当一个计划持续很长时间还没有结果的时候,这其中参与计划的人,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故。
齐连衡就是这个变故。
变故的原因也很简单,利益受损者没有得到该有的补偿,计划参与者没有到得到足够的安全感。
生存安全是人类第一要义。
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一条法则,那这条法则只能、必须、绝对是生存!
生存是唯一的准则。
甭管是为了大多数人还是个别人,规则制定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存。
在齐连衡看来,这个计划,如今有没有齐灵参与,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他要救自己女儿,“你问吧!”
马景澄知道,齐连衡一定在心中做过各种各样的权衡,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说出来,才能救齐灵:“齐灵姐为什么要和我东哥假结婚?”
齐连衡将齐灵和章罗的事情说了出来。
马景澄一圈又一圈用舌头舔着自己的牙齿,嘴巴紧闭,不时地能够听到他鼻息声。
“教授,我来给您讲个故事怎么样?”
马景澄沉思了一下,语气很冰冷。
齐连衡一愣,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马景澄。
马景澄看向远方已经落下去的太阳,在清风中,开口道:
“去年夏天,有个人被煤矿里的石头砸,被人送进医院,周围的人像疯了一般往他家赶。
大家都很担心他的伤势,因为他欠了大家很多的钱。
很多是多少呢,几千上万吧。
听起来是不是也不是那么多?”
马景澄扭头看了一眼齐连衡,继续说道:
“然而,在那个地方,一块钱就能吃好久,别说几十上百,就算是为了一桶水,一株苞谷,一棵菜,一个地界……”
他叹了口气:“张三家多挖了李四家一锄土,两家人就会干架,王五家的猪拱了赵六家的白菜,两家人也会锄头扁担打起来。”
“那个被煤矿砸死的人,家里有个漂亮的老婆,长得丰韵美丽,近如钱财,让人欲罢不能,远看如胜景,使人心旷神怡,曾经很多人觊觎她的美貌,虽然这家男子形单影只,但好歹人还在。”
齐连衡已经听出了少年在说齐灵和刘东的事情,他不想打断,自从齐灵到了花镇,齐敬之就禁止他下去看她,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正好通过少年的口了解。
“挖煤,这年头,哪有不出事儿的,男人出事了,家里的女人怎么办?”
马景澄语气变得很淡,“没有人能够想象,一个家没有男人是怎样一种景象,要么改嫁,要么等着人上门欺负。”
“这家的景象,曾经有多辉煌,那段时间就有多惨,门槛都被踏平了,父债子还,夫债妻还,那漂亮的女子如何应付得了乡野村夫,他们只要一句话不对,一个巴掌打过来,你可能还没反应过来。”
马景澄如此说,齐连衡倒是有些担心自己家灵儿是不是也被打了,他内心有点急切,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然后呢,那女孩有没有被打?”
“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每当那个漂亮的女子面临这样的问题,总有一个老头会出现在现场。”
马景澄继续道:
“就在那人死后的某一天,这个奇怪的老头,找到了他那亲不亲疏不疏的老姐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那老姐姐的孙子去那人家守着。
那沉默寡言的孙子,是真孙子,很听话地就去了。
当然,这时候,这孙子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去了之后,第一次在那个漂亮女子浴室里洗了澡,他知道,此女绝非池中物。”
“仅仅是浴室他就知道了?”齐连衡有点不相信。
“当然不是,哪有那么神的人!”马景澄微微扭头,否认之后,转过去,继续道:
“更为奇怪的是,这孙子在这家待了那么久,居然没看见过两人睡在一个房间,他原以为是自己在不方便,可楼上的布局让他就更加不解了。
而且,那个男人几乎就没有去过女子的闺房,都是在楼下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