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翌抱着她,踏入那排竹桥。
她再看去,竹桥两旁放满了花盆,十多盆花,十多种颜色,在午下阳光中,亮眼姚艳,她不自觉的念出脑海中的想法:“曼罗兰?”
他答:“是百合。”
不论是如意轩,还是刺史府,在她的住处,总少不了这一种花,甚至在蝶谷那座阁楼,他也见到了百合。
她一定,很爱这种花吧。
亦如,她身上,是那种浅浅清爽的百合香味,不咸不淡,沁人心脾。
她的目光落在竹亭上,似乎那里有东西吸引着,见她看得出神,萧南翌微微调转方向,朝竹亭那边走去。
被他轻缓放下,她在亭子里静静站立许久,看着眼前的竹桌,上面有东西,但是被黄色的布盖住。
走过去,伸出手,她缓缓掀开黄布,见到里面的琴,有半刻的微讶,淡淡的目光投向他,似乎是等他解释阴白。
萧南翌简约回答:“我听说,你在西岩皇宫得到了这把七夕琴,那日我在蝶谷阁楼看到,怕那些人不知珍惜,所以我拿了出来。”
收回那道视线,单黎夜却是坐了下来:“我只是诧异,你拿它出来的理由,只怕别有用心,而且湖心小筑这个地方,并不像经常有人住,你带我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有时候,我想一个人待着,便会来这儿,不会有人打扰。”
她抚平着七夕琴弦,扣了跟弦音,在空气中回荡了许久。
这样清静地方,他想让她静静心吗?
不管是百合花还是七夕琴,这么精心的布置,真的只是让她静心?
她身边发生那么措不及防的事,她又该怎么静心!
十指覆在琴弦上,轻弹,波动出一缕音律,随着指腹间的律动,炫音婉转而出,一曲平雅丹静的曲子流线而出。
高山流水,千山暮雪。
但是——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那么平平静静,没有一点的征兆预告,而琴音下一秒,能夺人心魂。
手指快速的在弦上灵动,无形之中,一波又一波的气流从琴内震慑而出,在方圆内传播出去,湖水一圈圈的荡漾。
肃杀的气氛,沉重了几分。
竹亭内的花朵似忍受不了这干扰,像被风刮向了另一个方向,倾斜着的花叶,缓缓飘零下一片花瓣。
琴音未止,凌扬在空气的杀意不散,烈火剑在萧南翌手间强烈的震动,他生生的抑制住自己的手,才没有去拔出那把剑。
这曲子……
“阿黎!”
他的手,重重的落在她奏琴的手背上,残留的一刻理智制止住她再弹下去,最后一抹琴音在空中,久久才弥漫消散。
方好当他按住她手时,湖面响起了水声,琴声的气流波动水面,一声巨响将湖水弹跳得一丈高,又重重落下,只留下荡漾波澜的湖面。
一切恢复平静。
她抬起眼眸,与他对视,未等他问,她已先开口:“琳琅曲,分为四首,其中有一首能控制人,如若是那人身上杀意很浓,这曲子,就越容易控制那人的情绪,我刚刚弹奏的,只是上半曲。”
可仅仅只是上半谱,萧南翌,你便也快受不住了。
心中有仇恨,便有杀意。
就连她自己,也在忍着琴弦音带给她的影响,她有恨,即便是奏琴者,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琳琅四部曲,一首控制飞禽走兽,一首控制极为情绪化的人,一首却是可以化解任何人的杀意,最后一首,她至今不知道。
可这无论哪一首,只有无恨无仇,内功强厚,心平气和的人,不受琴音干扰,才能完整的奏完。
这样的人,很难有。
而她不是,她也会遭琴声反噬。
松开放置在她手上的手,萧南翌正身背对她,几乎找不到话题,便找了个借口,奔向竹屋内:“你一定饿了,我去弄吃的。”
单黎夜没理会他的离开,双手从琴上脱离,重新为琴覆上那一张黄布,一个人在亭台坐了很久。
淡然的眸光,似有若无扫过湖心周围的树叶丛林。
没人打扰吗?
那藏在那树林之中的人,是黑夜鬼魂,还是追命使者?
单黎夜轻敛了下目光,转身进屋,却才察觉这竹屋只有一个房间,连厨房都没有,屋内东西少的可怜,除了那张醒目干净得一丝不苟却没有被单的竹床,几乎她再也找不出什么。
一扇窗,敞开着。
他弄什么东西给她吃?弄得连他自己人影都不见了?
神出鬼没这个词,对他最适合不过。
她正转身,方好看到他回来了,他站在门口,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这个地方离城内太远,我只采了些果子,你先用。”
“萧南翌……”
匆匆放下用布袋包裹着的野果,他再次掠过那排竹桥,淹没了踪迹。
她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心口,忽然疼了起来,她微微弯起了腰,这次她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不是尖刺的疼,而是撕裂血肉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