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那边的消息我让人送过去了,你有没有看?”
宁王府正厅内,一身贴身短打,刚刚练过刀的朱权用毛巾擦拭着脖子上的汗,一边向着走入正厅的中年披甲男子开口询问道。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见朱权没有起身的动作,还是干脆利落地行了军礼:“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朱权的脸上露出笑容,放下毛巾搀扶起中年男子:“许久未见了,大兄。”
站起身子的中年男子正是泰宁卫的指挥使沙满,他脸颊抽动了一下,挤出笑容:“王爷派人送过来真定一战的战报后,末将越是细读,越是对那燕王朱棣...有所忌惮。”
“不只是你,本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怎么能不忌惮呢?”朱权坐回椅子,“十余万人的大军,过了滹沱河连营十里,却与四哥一战而溃,就此败退进了真定,再也不敢出头,本王这个四哥...难道真是有上天庇佑?”
“之前王爷在晨练,末将就先去拜会了下妹妹,连妹妹也在说,那位燕王是个了不起的巴图鲁,”沙满笑道,“一开始王爷说燕王有可能赢,末将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倒是末将小看了那燕王。”
巴图鲁在蒙古语里是英雄豪杰的意思,听到自己的女人如此夸赞另一个男人,就算那是他的四哥,朱权的脸色还是阴沉了些...他知道沙宁是草原上的女子,倾慕英雄本就是草原女子的本性,并非就是喜欢了那燕王朱棣,但他对沙宁实在爱得紧了,不免心中一阵吃味,轻轻哼了一声。
就算是这样的聪明人,也还是逃不掉爱情的束缚。
略微沉默一阵,朱权说回了话题:“之前定下的事情,可能要改一改。”
沙满挑了挑眉:“...为何?泰宁卫倒是对王爷忠心耿耿,但其余两卫...末将也是花了大功夫才说服了他们的头人,不仅接下来两年的补给要优先给他们,还要给朵颜卫重新寻一块驻地,他们才勉强答应下来,若是此时变卦...”
“因为现在打下大宁也没有用,”朱权叹了口气,“朝廷重新派了大军北上,而且换了将领。”
“多少?”
“五十万。”
沙满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五十万?实数?”
“应该会算上之前真定那些民夫,但过了黄河的肯定不会少于三十万,应天那边还有这么多的兵力,”朱权幽幽开口,“五十万呐...就算本王那四哥再怎么气运傍身,再怎么能征善战,也肯定守不下来北平...说实话本王现在都在犹豫要不要往金陵走一遭了,实在不行学本王那四哥装疯卖傻也行。”
沙满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平素气定神闲指点江山的藩王刚才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本来在大宁看戏看得心花怒放,憧憬着能在其中做些手脚,结果现在打得热火朝天的一方突然掀了桌子,甚至有可能收拾掉另一方后还可能来收拾自己...也难怪心情会那般复杂。
他轻轻吐了口气:“王爷,那我们怎么办?”
不是你怎么办,是我们怎么办。
你交了兵权,最不济也能去金陵当个闲散藩王,老子们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帮着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三卫现在天天吵架,好不容易画了大饼让他们安分了些,现在听你的意思居然是想抽身不干?
那该怎么跟他们交代?多少年没仗可打了?燕王朱棣动不动就进草原撵着蒙古人跑,朵颜三卫在辽东这边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差,之前放马游牧惯了,现在还得学着汉人种田,要是再这么过上十几二十年,是不是下一辈连马都不会骑了?
连自己的妹妹都成了你的王妃...
朱权眉头微皱:“你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