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人,感觉不到最美好的岁月的离去。
魏怀恩没有在皇恩寺待多久,就留下水镜,回了京城。
一进东宫,她不由得慢下了脚步,甚至揉了揉眼睛,才确认庭院中被移进来了一棵小小的桂花树。
她新奇地打量了几眼,又走到书房和寝殿转悠了一圈,果然还发现了不少变化。
之前因为折子太多不小心碰到地上摔掉了一个小角的砚台换成了厚重古朴的,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的歙砚。
燃着的香也不再让她的鼻尖觉得沉沉的直往下坠,而是换成了似有似无却能让她全身轻松的味道,甚至连她都一下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香。
所有的变化都恰到好处,点滴都在她心坎上。
魏怀恩换上了新备好的软底靴,上面的刺绣低调但繁复,有明有暗,显然是为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要准备的。
“明丰?”
她记得萧齐的徒弟是叫这个名字。
一个十一二的小内侍低着头从外面快步进来,显然早就已经竖着耳朵等着她唤了。
“主子。”
小内侍站在几步开外就躬身行礼。
“你是萧齐的徒弟吧。这些东西是他让你布置的?”
魏怀恩拿起小案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是好入口的温度。
看来萧齐不仅对她屋里的东西了如指掌,连小徒弟都从他那里学会了她的喜好。
她不喜欢烫口的热茶,只喜欢温吞的温度。
“回主子,这些全都是师父亲自来东宫指点库房摆设的,奴才没有参与。”
明丰垂着头,实话实说。
师父告诉过他,他的不聪明是好事,只要听吩咐,做好差事就不会再挨打了。
“那这壶里的水呢?什么时候准备的?”
魏怀恩看着杯中茶水的眸光沉沉。
她回东宫不曾让任何人提前知道,尽心虽好,但玄羽司的手段不能用在她身上。
“回主子,茶水是今早就备上的。这把壶是师父送来的温玉壶,坐在暖石上能让水温半天不凉。
师父还说,这把壶能保持水温,但会散了茶香,如果主子要喝茶,就让奴才重新去泡一壶。”
明丰说着就想要上前来端起温玉壶,但魏怀恩摆了摆手,止住了他。
“不必了,这样喝起来也没什么,本宫没那么讲究。你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明丰有些晕晕乎乎地就退了出来,阳光刺眼,他一直走到了廊下阴影里才回味了过来。
师父真乃神人,连主子会问他什么都猜到了。
他见过的贵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要不是师父提点,他这个笨舌头肯定连主子的第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早被吓得发抖说不出话了。
除了温玉壶,砚台,毛笔,桂花树,还有床帐,烛台,香炉……师父一件一件指给他记住,让他在主子问的时候有话可回。
师父真好。
明丰年岁不大,有了心事根本藏不住,圆圆的脸本就讨喜,稍微挂着点笑就让东宫里路过的女官想要上手捏一把。
东宫真好。
明丰觉得今天比过去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一千一万倍。
温玉壶入手生温,但魏怀恩却蹙着眉头,和这顺着手中经络想要一路暖向心里的温度对抗着。
有些喜好被萧齐关注到了也没什么,就比如那方砚台,或是室内的陈设,她见过太多好东西,偶尔有些花了点心思的新奇玩意倒也能让她觉得舒心。
但有些喜好,原本就是她因为各种原因伪装出来,好让那些与她不相熟的人有机会拉进距离用的。
就像天生生活在两方天地之中的人有朝一日想要沟通的时候,只能先从衣食住行这些最简单的东西开始聊起一样。
喜欢什么花,什么树,什么香料,用这些喜好来讨好她的时候,能够让她一瞬间就能鉴别对方的亲疏。
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桂花,不管是它的香气还是树枝,全部都让她厌恶至极。
但是没有人知道原因。
只因为嘉柔公主最擅长造桂枝酿,一手技艺全承自先皇后,连皇帝有时都要用她酿的酒作为皇恩赏赐给臣子。
母后那样爱桂花,可当年只差一天,就能让母后最后看一眼她宫中的那棵桂花树开花了。
所以在母后去世的第二天,她让水镜去御花园的花监处要了个办法,让那棵桂树逐渐枯死。
从那之后她就知道,根本没有人真正在意魏怀恩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好恶只是用来讨好她或是恶心她的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