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承欢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反而更大声地哭闹起来,在她怀里扑腾,小孩子力气又大,抓住就下死劲,以田媛的力气都快抱不住她了。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一个穿着职业装,妆面精致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头发一团乱,在大庭观众之下抱不住怀里乱动的小孩,看样子小孩都要摔下来了。
田媛怒气忽然就涌了上来,对着明知道她听不懂的小承欢发脾气:你能不能不叫了,你整天吱哇乱叫个什么鬼?你是不是就只认识你爸爸不认识我!
小承欢却依旧哭闹着,嘴里重复着一个单音节:爸,爸,爸。
田媛气得发昏,把她放下来,用发带绑住她的手,自己站起来牵住她,她在小孩的哭闹声中继续给那边打电话:喂,欸,不好意思,刚刚我孩子在闹,我们继续讲回之前的话题,因为我们这边其实证据不足,官司要真的打起来,其实不一定比调解好
小承欢落了地,不被抱得难受,慢慢不闹了,大眼睛看向了侧方的一个胖胖身影。
而田媛有意牵着小承欢慢慢走,对这个女儿无来由的厌烦,不让她影响自己的事情:对面其实也急着调解的,您一定不要松口。
是是是,您说得对,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只不过赔偿上不能让步。
对方妹妹准备考单位,其实很害怕出岔子的,所以才急着调解
小承欢轻轻一挣,丝带就滑落。
她迈着短腿往那个方向走,右春生正背着行李袋,走得嚇呲嚇呲地喘大气,停下来没一会儿,一个小不点忽然就拽住他的裤脚,右春生艰难地低头一看,只看到肚子。
他伸手把自己的胖肚子压下来一点,就看见了脚边那个小女孩,眼神有点呆滞,眼睛极度天真而黑白分明,流着口水,嘴里单一地重复:爸,爸。
右春生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这你们谁的孩子?
行人匆匆,没人理他,他懵了,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你们的孩子?
还是没人理他。
正好有个穿着制服换班的工作人员路过,看见右春生把小孩从腿上扒拉下来放在树底下的长椅上。
工作人员怒喝道:干什么呢!
右春生被吓了一跳,抱歉又无措地道:我这儿有个孩子,不知道是谁丢的。
工作人员看向小承欢,小承欢不顾跌倒也要死死攥住右春生的衣服,嘴巴里重复着一个单音节:爸爸爸爸
工作人员皱起眉头:兄弟,虽然说现在泡沫经济难混,但你也不能想着把孩子扔这儿,自己去卧轨一了百了,你闺女只要是在这火车站门口,可就一定被拐,这辈子都毁了。
因为泡沫经济,这个月都遇上七八个遗弃的了,福利院因为经济萧条不再收孩子,但如果遗弃在火车站让人捡到,就会由火车站或警方出面安置。
所以总有人把孩子扔在火车站门口。
右春生怕小承欢磕着,护着她的脑袋,胖乎乎的大手掌搭在她的小脑袋上,有些错愕,但还是努力把气喘匀: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赶紧去找孩子父母,别耽误了。
工作人员全然不相信:这孩子都管你叫爸爸,孩子能管谁都叫爸吗?
右春生也紧张起来,一紧张就说不圆话:真不是,我跟你们去找孩子父母,要不就去火车站里的广播站。
工作人员直接道:退一万步来讲,这孩子是你捡的,你在火车站门口捡的,怎么能进火车站里找?
右春生一愣。
工作人员看他执迷不悟的样子:我给你在
火车门口广场广播一下。
右春生忙道:诶是是是。
他艰难地弯腰,把小承欢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小承欢一直流口水,右春生从兜里掏出手帕来给她擦嘴。
工作人员看着右春生那么熟练的带孩子动作,心里越发确定这是个想要遗弃却被制止的人。
而广播一连在广场报了有好几遍。.
彼时的田媛专注着工作,沉浸在和委托人达成一致的愉悦中:欸,是,我们律所也有这项服务的,如果您需要清账目纠纷,我们也可以做,我们经常帮银行处理的。
而那头,播放了数遍广播,而那个年代的广播又不清楚不够大声的情况下,过分专注工作,又完全没有带过孩子的田媛全然忘记了小承欢的存在。
于是,广播的时间越久,工作人员的脸越黑,追问右春生:身份证带来了没有?
右春生赶紧把身份证给对方。
对方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又回过头来看右春生和小承欢。
这回终于发现了点问题。
工作人员蹲下来:小朋友告诉我,你爸爸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