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你想请从自家开始,能不能聊聊你的想法?”朱颐垣笑道:“我认为志同才能道合,我们走到一起,共同做一件事,第一条,便是要彼此知心,徐先生以为如何?”
徐镇惊讶地看了看朱颐垣,皱眉头道:“朱佥事觉得和百姓也能知心吗?”
朱颐垣哈哈大笑,“如何不能?要知道我可是被莱芜的乡亲送进县城的。”
徐镇面带思忖,朱颐垣过来,询问均田事宜,解答百姓困惑,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农社的那些乡亲,也能和他对谈,朱颐垣又和士兵吃住一起,并无差别。
徐镇若有所思道:“佥事作为,倒像是卓吾先生的主张。”
“是李贽吗?”
徐镇点头,“没错,卓吾先生说天之立君,本以为民。窃以为这话更胜孟子一筹。”
李贽是心学门下,有名的狂生,考中举人后,并没有参加会试,而是四处讲学,每到一处,应者如云,其中甚至有许多妇女。
徐镇虽然没有亲自领略李贽的风采,但是早年却读了不少李贽的书籍文章,自然而然厌恶理学空谈误国,他又秉持李贽的民本主张,头脑一热,上书要求自孔家开始,抄没巨室,充实军用,也就不奇怪了。
只不过二十来年以后,他还不改初心,倒是让朱颐垣刮目相看。
“大明纵容士绅,不恤民力,以至于国破家亡。我等皆为亡国之人,就连发肤衣冠都不能保全,想做人而不得。这个教训还不惨痛吗!”朱颐垣缓缓道:“大凡轻视百姓的朝廷,都不会有好下场。”
徐镇听到这话,眼睛都冒光了,这么多年了,总算能碰到一个志同道合,还愿意支持自己的。
“朱佥事,既有此言,某愿为马前一小卒。”
徐镇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干的,他第一个就杀到了自己叔叔家里头。
徐家在莱芜,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富户,而且出了好几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家底儿。
按照朱颐垣的分田计划,如果听话的大户,只要把田地交出来,家里的浮财能够保留,另外还能按照二十亩的上限,保留土地。
富户可不光是有地,他们还有存粮、钱财、耕牛牲畜、种子农具这些朱颐垣可没要,也没拦着他们放贷。
其实是留了余地的。
但是无奈有些人就是不满足,最让他们受不了的,就是朱颐垣要求释放奴仆,让奴仆按照普通人一样授田。
又拿田亩,限制大户人数。
这就要命了。
徐镇叔父的四个小妾全都被接走了,家里的仆人,长工短工,也撂挑子跑了,堂堂徐老爷,连挑水烧火,都要自己来。
还有劈柴,洗衣,种地耕田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这位整天唉声叹气,听说钱谦益到了济南,恩待士绅,赦免罪过。这可真是救命的菩萨,他拍拍屁股,连妻儿老小都不顾,就去济南投奔钱谦益去了。
徐镇也不客气了,当家人走了,你们家也不能一点不受惩罚“把他们的粮食钱财,全都带走,还有八头耕牛,三匹马,两条驴,也都带走,分给没有牲畜的乡亲。”
民兵按照吩咐,直接进了徐家的大门。
徐镇的婶娘嚎哭着阻拦,民兵哪里会搭理她,直接推开。
这位婶娘随后又冲到了徐镇面前,气急败坏。
“你,你混蛋!哪有祸害自己家的,你对不起徐家的祖宗,你该千刀万剐!”
面对咒骂,徐镇淡然自若,“婶娘,你也出身庄户人家,嫁给我叔二十年,就连农活都不会了?我拿走这些,你家还剩下田产,自种自吃,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别跟我叔学,他鬼迷心窍,以为钱谦益是什么好人!名为读书人,气节不如青楼女子,要不了多久,我叔就会后悔的。我现在不查办你们,等到时候,就是全家的死期!”
婶娘还不服气,切齿咬牙道:“都是他们太狠,不给人活路,再说了,你叔走了,你怎么不帮着瞒着?”
“闭嘴!”徐镇勃然大怒,“徐家这么多人,凭什么跟着你们倒霉?你再敢纠缠不清,我就把房舍收回来,分给村民!”
婶娘瞪大眼珠子,恶狠狠看着徐镇,随后一声哀嚎,扭头跑进了房子里,呜呜大哭起来。
徐镇果然没管那么多,他又奔向了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