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上虞县中的朱信当然不知道自己被那位石首叨念了一番,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开始被群侠所知。
钟母几人入住来有两天了,范疆、乐尚常被邀来博戏取乐,正午太阳当头,朱信拿着斗笠给自己扇风纳凉,叫道:“不跟你玩了,这五局一回都未赢过,阿尚你不懂让一让么。”
却是朱信自从和陈应玩过一回博戏后,渐渐喜欢上这游戏了,可惜乐尚不是陈应,更没有“把柄”在朱信手上,自然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手,杀得朱信片甲不留。
乐尚抚棋,说道:“这博戏如战场,哪有收手退让一说。”
朱信无言以对,招呼众人也歇息会,一个家兵为朱信端来碗凉茶,朱信痛饮半碗,擦了擦嘴唇。笑着给几人介绍这个家兵。
“诸君,此我千里驹也。那日歹人劫人不成,范君与此人出力甚多,此人唤周且,丹阳宣城人也,三年前以家兵之身跟随我阿父平叛交趾、斩杀梁龙,军旅之才也,阿父功成,少不了此人之力。”
范疆是知道此人的,莫看此人肩窄矮小,可当日厮杀可是招招杀人技,地上的伏尸多被他所斩。范疆自度自己做不到如周且般利落,对他也是佩服,说道:“疆常自恃勇武,不想那日见到周兄搏杀,才晓得自己那不过是蛮力傻干,周兄的勇武才是真勇武,疆以往却成了不见海的河鱼,哪知大海深浅。”
周且也算实诚,承了朱信、范疆的夸赞倒是有些害羞起来,说:“不敢当,平乱交趾,朱侯帷幄之功也,击退歹人,小朱、范二君奋勇之力也,非且一家兵之力也。小朱、范二君盛赞,折煞小人也,不敢当,不敢当啊!”
朱侯,说得是朱儁,朱儁在平乱交趾后受封都亭侯,多被人称为朱侯或朱谏议。
朱信笑道:“君过谦尔。”
朱信可算寻常玩笑,可周且却不敢当这一声君,忙说:“小朱君折煞且了,怎可称且为君,且本是一贫奴尔,幸得朱侯赎身,当上一家兵,温饱住行皆有着落,已是且所不敢求,怎敢受小朱君一声‘君’,小朱君只唤且就好了。”
自打周且跟上朱信以来,这已经不是周且第一次对朱信说这回话了,看来周且很看重这尊卑之序……其实不单是周且看重尊卑,黄儿、朱府的守门人,他们及他们所代表的阶级其实都非常看重这尊卑之序,因为他们属于“卑”,若不是有朱府收留,他们连钟勤、范疆这类平民都不是,他们不过是可以被物化的奴隶,几只羊、一头牛说不定就等同于他们的价值,他们的位置无足轻重,可以轻易地替换,或许就是因为他们重视尊卑的缘故,因为不愿被替换,他们行事不敢有丝毫的出格,哪怕,是上级的屈尊就卑。
朱信见周且这般固执,也就不再提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自饮了剩下的凉茶。
这时,府外跑进来了一人,是啬夫罗承。他的办公处离朱信不远,过来很轻易。他眉飞色舞地说道:“朱君,各位,好事啊!刚传来的消息,县君说此案已结啦!要放咱们好好休沐三天!”
闻言,钟母瘫在地上,口吃道:“结案了!那……那我儿……
朱信也是暗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叫上钟福、范疆二人扶起钟母回屋休息,又唤周且端几碗凉茶过来,招呼着罗承坐下,
慢慢问道:“罗君,你慢慢说,盗杀案的主犯钟勤可是捉到了?杜氏小女可是寻回了?还有这些时日的劫人案也查明白是否为王家所为了?”
一连问反是让罗承有些蒙,细想一会后才娓娓道来:“朱君,我也只是听来的消息,据说朱君抓着的那个贼人,受刑多日,一日前招了他几人受钟勤指使绑了那杜氏小娘向独家要钱,结果杜氏不给,撕票了,还供出了钟勤的藏身之处,只不过县卒到那里时只有个上吊多时的吊死鬼,面目尽毁,留有遗书说:‘连累阿母受罪,无颜见母,实不孝也,不如在此了结以尽孝。’料来是他本人无疑了。”
罗承说了一堆,不免口干舌燥,随手端来周且端来的凉茶润口。
朱信面色沉重,罗承所述疑点重重,待罗承润好口,朱信又问:“罗兄,那贼人招供的属实吗?”
“我看属实,岂不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必再诓骗县君与我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