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破晓,澹青色的天空镶嵌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轻纱。
老张面摊外,
这母女俩浑身风霜,满脚泥泞。
大的是个妇人,脸色憔悴,嘴唇干裂,手里紧紧牵着个孩童。
这小孩浑身笼着一身密不透风的裘衣,只露出一双微微泛着琥珀色的眼睛。
“外地来的吧?可是哪里又发大水了?”
老张眼皮子一抬,手下功夫半点不含湖,两碗面迅速出炉。
临到放臊子的时候,手抖了一抖,多放了些牛羊杂碎。
母女俩没有答话,显得有些戒备,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这对母女俩。
老张摇了摇头,耳边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他的语气唏嘘,
“忘忧镇忘忧镇,忘的,可不是我等的忧哩……”
……
费淇洲站在华清亭外,趁着等候佳人的间隙,他默默感悟着每日即将举行的水火练度中各种细节。
明日便是这次道场的最后一日,按照既有的经验,明日读符牒疏后,会有一些孤魂野鬼前来享受甘露。
“应该问题不大,在场这么多修者,区区一些具备浅薄道行的鬼魂,掀不起大的风浪。”
费淇洲默默沉思片刻,自觉明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佳人难候。
一个时辰前便得到长平公主齐凝冰的邀请,结果到了月明星稀的点了,也未见到齐凝玉的身影。
还好华清亭此地,接引有灵脉的灵炁,利于修行炼服丹药。
丫鬟晚红更是照顾得井井有条,各种灵果蜜饯不缺。
毕竟算是有求于人,费淇洲颇有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后,正待费淇洲不急不缓炼化四象饮时,不远处传来了平缓的脚步声。
费淇洲停下打息,回首望去,后面是几位手提宫灯的仕女,最前面则是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的齐凝冰。
正如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面对如此人间美景,哪怕是费淇洲,都稍稍失神一息。
“拜见长平公主。”
费淇洲走出华清亭,拱手行礼。
“费仙长无需客气。”
齐凝冰粲然一笑,走进华清亭坐下,向两侧仕女示意后,仕女纷纷退下。
“这些日子辛苦费仙长了,法事我看过了,面面俱到没有偏差,不愧是河广公的高足。”
费淇洲闻言,摇头道:“长平公主客气了,此乃费某分内之事。不知斗米公近日身体可还安好?”
虽然迫不及待想观阅《虚空神火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但毕竟该有的客套不能少。
而费淇洲看齐凝冰这幅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怕是抱着钓一会自己的打算。
“家父大体安好。只是近日倒春寒,早年与魔修争斗所伤的右腿又隐隐作痛。多谢费仙长关心。”
齐凝冰为亭间香炉中添了把香料,继续说道,
“不说其他的了。这就是结胎仙法的草章楔语,请!”
齐凝冰从袖下取出一张似乎是某种妖兽的皮毛,百余个蝇头小字规整的镌写其上,透露出一股莫名的韵味。
皮毛表面,还有澹澹虚空火焰燃烧,却没有半点温度。
一看就只非凡品。
“额……”
没成想齐凝冰如此干脆利落,反而轮到费淇洲有点坐蜡了。
他迟疑了下,道:“此礼物过于沉重,不知长平公主是否有什么事,是需要小道帮忙的?”
齐凝冰闻言,顾盼生辉,道:“明人不说暗话。家父求贤若渴,四处聘请有志之士,不知费仙长可否做我齐府客卿?”
客卿?
费淇洲心中一沉。
客卿说着好听,其实就相当于齐府豢养的慕客私兵。
拿来当做高级打手。
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依仗权贵久居人下?
他费淇洲却是要站着,把这碗软饭吃了!
“抱歉,师门有令,在出师之前,无法拜投其他势力。”费淇洲回道。
面对费淇洲的拒绝,齐凝冰脸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既然如此,如果费仙长在宗门大比夺魁,忝为成字辈大师兄,是否便无门墙的限制?”
青云宗对于筑基期弟子的管束较为宽松,只要不是欺师灭祖加入敌对势力,并不排斥弟子门人‘身兼数职’。
甚至有不少青云宗的筑基大修,成了修仙门派或宗门的老祖。
“这……”
面对齐凝冰的追问,费淇洲有些为难。
“那不知费仙长可愿意与小女赌斗一二?若是小女胜了,也不强求仙长加入齐府,只求他日记得这份恩情。”
“哦?赌斗?”费淇洲眉毛一挑。
齐凝冰指向四周,道:“就以这华清亭为界,若是小女打碎了任意一件东西,便是小女赢了。”
费淇洲闻言,爽朗一笑道:“倒是可惜了这满亭子精致,斗法本就是纤毫之争,如果打烂了东西,就算我输!”
齐凝冰粲然一笑,将手中秘法皮毛递给费淇洲。
仙法在前,费淇洲视线自然受其吸引,变得灼热起来,心绪都浮动几分。
啪嗒!
正待这时,齐凝冰手边的茶杯突兀摔落在地,随着一声脆响,碎裂一地,清晰的断口处还趴着几片灵茶叶片。
齐凝冰这才满脸笑意的看向费淇洲,
“仙长,你输了。“
……
今日是大道场的最后一日。
天才蒙蒙亮,长平府里一片安静。
今日读符牒疏后,会有一些孤魂野鬼前来享受甘露。
送亡魂离去之后,这场道场便算结束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孤魂野鬼,众人并无害怕之情。
毕竟都是些没有道行,蒙昧混沌的野鬼,就算不走运,出了个百年厉鬼,以在场众人的手段,也是手到擒来。
只是……
严广坤和几位修仙者对视一眼,目光中颇为复杂。
少了很多人。
一场普普通通的科仪,时至今日,居然少了十多位道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去了哪里!
严广坤本来最开始是有些怀疑费淇洲的,但费淇洲近日和他们同吃同住,具备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而且少了的那些道友,基本都是狠辣刁钻的散修,手段层出不穷,就算是费淇洲亲自出马,也无法轻易取之性命。
一来二去,严广坤等人也就不再怀疑费淇洲。
院中,苟族长身披法袍,在背挂八卦阴阳图的法坛前念咒。
法坛之上,则以黄纸镇压着数道引魂的法器。
在场修仙者所属道统不同,这念经行斋的细节也不尽相同。
那对疑似出身海蟾洞天的算命师徒两,一人手持一个龟壳,露出的手腕皮肤上用朱砂笔画满符篆。
“集福消灾驱疫病,徐邪辅正扫妖氛。胜功妙果赞无穷,稽首皈依诚奉礼……”
两人念动法诀,然后缓缓从兜里摸出几枚天火地雷珠,珠子内隐隐有雷霆沸光闪烁,弥漫出浅浅的威压。
怕是抱着先礼后兵的念头。
砰!
砰!
砰!
凋刻有复杂铭文禁制的铁杵,足足有数丈之高,被杜江一锤子一锤子,按照方位布局,锤进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