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我和尚不慌不忙地拿签子拨了拨灯芯,让油灯烧的更旺些。
这才转过身,对着裴妙德笑道。
“佛子果真慧眼如炬,居然一眼就瞧出了弟子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你早就知道了?”
这回轮到裴妙德啧啧称奇。
昨日方见面,他就看出僧我和尚竟也是个修行者。
起初还以为对方是机缘巧合找到了古修士的洞府,可是僧我和尚那一抹澹澹的妖气,却引起了裴妙德的怀疑。
这丝妖气并不似妖魔那般霸道,却又如跗骨之蛆,和僧我和尚保持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
一荣则俱荣,一损则俱损。
这也是裴妙德为何要避开众人,深夜造访僧我的道理。
“弟子年幼无知,以为在山中得遇高僧,遂随其修行,等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妖僧对弟子始终严防死守,若不是此番佛子给了弟子借口,恐怕尚未必能脱离那妖僧的监视。”
“否则弟子时日无多,也只能同那妖人作殊死一搏了。”
僧我和尚苦笑了一声,撸起袖子给裴妙德看,只见僧袍下遮掩的是一具形如干尸的躯壳。
此人乃是后景百年难得一出的高僧,对于佛法的钻研鞭辟入里,时间一长久,自然不难发现那道痴和尚不对劲的地方。
由此类推很容易就察觉到修行法的古怪之处。
奈何他已经积重难返,倘若贸然停止下修行,即便未引起妖魔的猜疑,功法的反噬都能直接要了他性命。
僧我和尚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饮鸩止渴,明知道这玩意儿有毒,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
如今猝然遇见到另一位修行者,可想而知僧我和尚这一刻喜悦的心境。
裴妙德闻言沉默不语。
并非是因为僧我和尚此刻的状态已经到了灯枯油竭的地步,而是莫名想起净圆和尚昔日离别时赠予他的一句禅机。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祈盼他日重聚,施主还是施主。
难不成净圆和尚早就预料到这一幕,所以才会期盼自己在转世轮回后,拉上彼时身陷令圄的他一把,一饮一啄莫非真有定数耳?
“你我皆是修行路上的羁旅者,师兄不必对我如此的生分客气,师兄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三葬就行了。”
“至于师兄你的积疾,师弟倒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只是在解决前,三葬还希望师兄能替在下解开一个疑惑,师兄可听过这样一句偈语:佛法大海浪中行,一念霞光破无明。”
“这是一位故友临别前送给师弟的,奈何师弟一直未能补足最后两句,师兄可有什么灵感?”
裴妙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僧我和尚的脸色。
只见对方怔怔地,似乎若有所思地喃喃开口,似是在梦呓,又似在回忆什么。
“功德圆,圆满达彼,岸,法无定法自然成……”
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只是到后面,话已经十分流畅,几乎不假思索地将后两句佛偈念了出来。
念完方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