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在大学里,遇到了自己少年时期倾慕的女神,同样是高干子女,也就是这个电影的女一号,两个人惺惺相惜。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他对卢巧凤的感情,恐怕不是爱情了。更多的,恐怕是因为那时候,他太缺爱了。”
“呸,渣男!”于晓萱不由大骂,“拿生命换来的感情,说扔就扔,这男主比你都渣!”
周大林就问她说:“那依着你呢,该怎么编?让男主把未婚妻接回来,皆大欢喜?这还是电影吗?”
于晓萱问:“黄导怎么处理的?”
周大林说:“接下来,后面的一段,也很精彩。改开之后人性的变化,让老黄给处理的原汁原味。人们从空谈理想回归现实之后,浓浓的小市民范儿,表现的活灵活现。大的方面,为了争取一个出国留学机会,无所不用其极。小的方面,为了节省手里越来越不够用的金钱,想尽各种奇葩的方法,和小商贩一分一分地讨价还价。就在这种柴米油盐夹杂着阴谋诡计的氛围里,男主和女主在逐渐成熟,心也走到了一起。颇有点村上直树〈挪威的森林〉那种味道,看了令人厌恶而又可以于厌恶里生出许多的留恋和怀念来,仿佛就是在说当年的自己。”
“那卢巧凤呢?”于晓萱就着急问,“就这么不管了吗?”
“管啊。”周大林说,“男主始终和卢巧凤保持着联系,也始终答应大学毕业,自食其力了,就会娶她,接她来城里结婚。可是,他的心却离卢巧凤越来越远,离女一号越来越近。”
“这样不好。”于晓萱打断他说,“这样就接近俗套,让观众失望了。”
周大林承认说:“是啊,正是这样。本来,老黄的本意,是利用改开前后男主的心理变化,来揭示人性在物质和精神两种不同介质面前的表现的。结果,后半段故事要结尾了,他发现两段故事根本无法衔接。两段故事单独拿出来,都相当优秀,可放到一起,变成一个故事,前后反差,就很难让观众接受了。
现在,他和刘编正为这个犯愁呢。怎么衔接到一起,才能让观众接受?这俩货都憋半个月了,也没搞出个子丑演卯来。正好,我拉着他们跑趟西北,放松放松脑子去。”
说到这里,他突然改口说于晓萱:“起来吧,小祖宗?你再坐下去,我腿都麻了,屎也得让你给我坐出来了。”
于晓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但还是起来,爬出浴池,拿了大浴巾,裹上身子,去床上坐着去了。
此刻,她脑子里已经让周大林讲的故事给占据了。
想半天她说:“这根本就是前后两个故事,黄导干吗要把两个故事给硬生生糅合在一起啊?”但接着她就说,“可是,把两个故事分开,两个故事缺乏了彼此的前因后果,就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就叹息一声说:“我是真服了黄导了,这不自己给自己出难题吗?放在一起也不是,不放在一起更不行,他这个奇葩脑子,这么坑自己的本子也能想出来!”
周大林也从浴池里出来,坐到床边的沙发上说:“关键是他发现这个问题已经晚了,本子已经定了,我也签字批准了,那边吴总已经在运作拍片了。现在,骑虎难下了。”
“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们都发现不了,也不知道你们几位大咖都是干什么吃的?”于晓萱就不满说。
周大林分辩说:“你这是听我给你讲故事,我在叙述过程中,给你加了明显的暗示,你才能发现这个问题。真让你自己看本子,你也看不出来。”
这个倒是真的。如果本子里就可以有这么强烈的分段问题,黄导和刘编都看不出来,那他们就不用在影视圈里混了。
她就转了话题问:“你给我讲这个本子,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想让我也在里面演个角色?”
这是她在他讲故事的过程中,想到的。
周大林老实承认说:“如果不考虑前后衔接问题,这绝对是一个好本子,在国际上拿奖的可能性极高。你还没拿过国际大奖,我不想让你有遗憾。”
于晓萱许久没说话。最后才说:“我已经看透名利了。既然再也不用为生计担心,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了,拿不拿国际大奖,对我来说,没有多少意义。这就好像我是我自己也好,是周大林夫人也罢,没有多少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肚子里那颗黑心,是不是装着我?其实,你只要不想装着我了,就算我是周夫人又能如何?”
周大林就不耐烦说:“你看你看,又来了。这国际大奖,对你来说,不仅仅是名利的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对你的认可与肯定,这是成就,是你对你能力的评价。我就是为你着想,没有别的意思。”
于晓萱就看着他笑,然后说:“这估计是黄导的意思吧?他想着找一个演技派的女演员,来弥补他这个破本子的缺陷。”
周大林没有否认,严肃了对她说:“你现在眼里直接不揉沙子,这话不要对老黄说。戳破别人的心思,有时候会招别人恨,明白不明白?”
想想又说:“我和老黄的想法不一样,我就是想让你证明自己的能力。你去洛杉矶,不也是这个意思吗?如果老黄不能把这个缺陷弥补了,我会替你推掉这个戏,不会给他利用你的机会。但我相信老黄和刘编的实力,他们最后一定会有办法,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