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像是溺水的人,大口呼吸着,她的脑海里充斥着无数纷繁复杂的念头。
一旁的冷流不停唤她的名字:“顾玉!顾玉!”
老夫人过来,紧紧抱住她,哭道:“玉儿。”
好半晌,顾玉才找回了自己的三魂六魄。
她在大夫人耳边道:“这些,阿姐知道吗?”
老夫人含泪道:“你阿姐入宫时年龄尚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后来又惨遭小产,空在贵妃高位,却没有恩宠,她做不成这件事。”
顾玉闭上眼睛,她知道,嫡母说得不错。
阿姐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最痛苦的事情在于,明知真相,却无能为力。
若是让她知道,枕边夫君,是杀父仇人,阿姐不仅做不成这件事,痛苦之下,积郁成疾,怕是活不了多久。
顾玉知道,阿姐是真心爱过圣上的。
只是在深宫寂寥中,这份爱被逐渐磨灭。
还有那个被她寄予希望的孩子,也没了。
这样无情无爱的日子,阿姐苦熬着,已经够难了。
老夫人跪在顾玉面前,道:“玉儿,把这些事情都压在你身上,为娘对不起你。”
顾玉睁开眼睛,任由泪水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她声音沙哑道:“不必告诉阿姐,我来。”
冷流惊道:“顾玉!你...”
冷流揽着顾玉的肩膀,撞进顾玉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瞳中,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他有什么资格阻拦呢?
身为顾家人,身为顾氏爵主,顾玉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还有他,今日既然站在顾家的祠堂里,就意味着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看向冷大夫,看向老夫人,道:“我呢?我的身世究竟如何?”
冷大夫道:“你父亲是镇国公身边的一等护卫顾锋然,亦是顾氏旁支的子孙。若按照宗族从玉的排行,你该叫做顾流瑾。
你母亲在生下你之后不久,接受不了你父亲死去的事实,忧郁而亡。你生来丧父丧母,旁支里有不好的传闻。正巧你与玉儿同日所生,老夫人便把你抱来,认到我身上。”
冷流握住顾玉的手,喃喃道:“我知道了。”
冷流看着顾玉苍白的脸色,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祠堂里静谧无言。
所有人都沉浸在刻骨铭心的悲痛中。
顾飞柏终于从激动的崩溃的情绪中缓过来,看到顾玉单薄的身影,道:“对不起。”
顾玉在此时表现得异常冷静,道:“没有对不起,我生是顾家人,享受着父亲和顾家军用生命换来的荣光,就该替所有顾家亡灵讨回一个公道。母亲,飞柏叔叔,冷大夫,小冷大夫,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先出去吧。”
冷流道:“顾玉,我陪陪你吧。”
顾玉摇摇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
所有人走后,顾玉在顾钧益的牌位前坐了一整夜。
没人知道这一夜她都想了些什么。
只有一盘无形的棋局被她悄然摆好。
在晨曦透过窗棂,照向那面赤红狰狞的火眼战旗时,顾玉缓缓站了起来。
她取下那面旗,对顾钧益的牌位道:
“你若在天有灵,应当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但这么多年来,我早与顾氏融为一体,所以...”
“这个仇我替你报。”
“父亲。”
“我要走上一条很险的路。”
“你要保佑我一路平安。”
“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