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种东西,它喜欢飘。
兜里稍微比其他人多了点什么,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于是便飘起来。
飘起来的高度,从高人一等,到高人n等,直至于不承认自己是人,而是仙、是佛、是神了。
然后回过头,眼中看到的自己出身的群体就成了草芥和蝼蚁;草芥可以随意收割,蝼蚁可以一脚踩死。
看到生养自己的地方,便厌弃起来;还要找一个理由,说‘挡了我的路,我要逆天’!
赵景阳由是产生了诸多的念头。
夜明口中所说的故事,大抵在很多人眼中,可能不过如此,为愚者而言,可能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之类的。
赵景阳却在反省——这就是阶级形成的本根。
源自于人的一种本性——自私。
人是个复杂的东西,既有残酷自私的一面,也有光辉璀璨的一面。
一些教派宣扬的七宗罪之类的,其实倒也没差,把人的暗面表述的很通透。
于是许多人,便以‘既是本性’,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所作的一切,都是发自本性的,是生物的本能云云——然后曲解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而若夜明口中的故事,那些当事人,那些经手的超凡者们,绞杀‘怪物’,把当地的居民当作诱饵和炮灰,说不定他们心中当时还挺‘光辉’——‘这是为了大局’或者说‘剿灭了怪物,你们以后就不会受害’,所以‘付出代价是应该的’。
说到底,是只把自己当一回事,而没把那些伤亡的百姓当一回事——因为立足之处,便是觉得自己比那些百姓高一等。
所以百姓可以作诱饵,可以去死,他们的财产可以毁灭;但那些超凡者却不能,因为他们自认为‘更具价值’。
如果‘以数百人的死亡’换取‘他们自己毫发无伤’,是‘划算’的,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他们的所作所为——或者只因为这是个任务或者任务的奖励;从没考虑过,剿灭怪物,到底为的是什么。
不禁要反问,既然剿灭怪物让百姓付出的代价,比不剿灭怪物任凭怪物伤害付出的代价更大,那这个剿灭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就跟第二上海滩当初的一些事相仿佛——为了攫取人道贡献度,一些人勾结在一起,把人变作僵尸,来兑换人道贡献度一样。
本质都是不把人当人,而把自己当神仙。
这是根植于本性中的恶虐。
这样的现象,其实随处可见。
彻头彻尾的坏,摆在明面上还好说,直接灭了就是;那种打着‘为你们好’的旗帜,行着‘毁灭你们’的事,还表露出一副光辉璀璨的模样,便更是十分的恶心。
它不是不能做好;就像夜明所经历的,那些超凡者完全可以准备周全,让镇上的居民暂时离开,布置妥当,剿灭怪物未必是一件难事;而不必一定要让镇上的老百姓去作诱饵和炮灰。
他们是一开始,就把老百姓当作炮灰的。
所以根本没考虑过其他的方法。
因为他们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在他们之下的,对他们来说,只当作是工具。予取予求。
赵景阳怔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我听说你们志士会也有超凡者,这说明不是所有的超凡者,都是你当初看到的那样。”
这算是一种辩解。
夜明沉默了一下,道:“是的,志士会是有超凡者,我还见过他们;但是,我觉得他们加入志士会,可能并不是因为平等人格和反抗暴政的理念;因为他们的眼神,跟我们仍然不一样。”
顿了顿,说:“我觉得他们另有目的,而不是真心要跟我们一起实现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