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儿子会为难,没想到是艰难。
陆妈妈勐然变犀利的目光扫向沙发上蜷缩的陆爸爸,陆爸爸缩成更小的团儿,只管咳嗽。咳嗽声越来越假,还是不肯停。于是陆妈妈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去治病。
一想到儿子还要另外花钱请护工,陆妈妈咬紧牙关,逼自己自告奋勇,要跟着一起去上海。
陆玫只觉得让出去了钱,尽了孝心,并没有察觉屋内其他人的异常。听妈妈说要陪着就医,她就勤快地帮妈妈收拾起东西来。
最后的伪装被血淋淋撕破后,陆振中僵硬地杵在那里。许久没动。半天,终于缓过噎着的那口气,脸上僵死的表情开始复活。他嗫嚅道:“那是临时,偶然出了点小意外。不是真的借钱,只是,稍稍周转一下。”
陆爸爸咳嗽停下来。
陆妈妈心疼地看他一眼。
陆玫知他脸皮薄,就没再接这个话题。
陆妈妈把最后的火锅材料煮成面,大家草草吃过,陆振中带着父母坐火车回上海。
堪堪两个小时,三人已经到了陆振中位于安亭新苑的家里。
这套房子无论装修前还是装修后,陆妈妈都没来住过。也就买这套房时,陆爸爸为了壮气势,带她一起来看过房。
“来回倒是方便。走的时候你把我们送到火车站就行。”
陆妈妈进屋之后,放松下来,开口说话。浓浓的乡音。遣词用字都是土语。以前桑白月总说听不懂陆妈妈在说什么。陆妈妈参观一圈房子后,笑着赞赏:“好看。哪儿哪儿都好看。”
她眼里出活儿,很快洗衣、拖地、擦桌,忙碌起来。陆振中拦都拦不住,只好帮着把益林带来的菜分门别类放进冰箱。
陆爸爸歪躺在棕色皮沙发上,哼哼唧唧看着眼前的人忙碌。
又是要请假的一天。陆振中顶着心理压力,在oa上填写请假单。
第二次去肿瘤医院,相对熟悉,效率高很多。大约早上十点钟,陆爸爸就已经躺在病床上开始输针了。到了10点40左右,也就到了医院的午餐时间。陆振中带着妈妈一起去认食堂。
按照他们商量的结果,当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陆振中回公司上班。第二天下午再来医院帮陆爸爸办理出院手续。
陆妈妈几十年待在小地方,勐然进入迷宫一样的医院,愣是咬牙没吐出一个“怕”字。
周二下午,陆振中吃过午饭,依计划要出发去肿瘤医院接爸爸出院,被副组长韩己成绊住。韩己成拿着平板,非要跟陆振中讨论数据。
眼看时间从下午一点流逝到下午两点,再晚医院收费窗口都要关了,韩己成还对着ppt上的数据说个不停。
陆振中听不进去了,他手搭在韩己成的肩膀:“老韩,我下午得出门接我爸出院。”
老韩表情错愕,好一会儿才消化陆振中的话,他一脸不悦地收起平板电脑,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不悦地说:“你缺乏敬业精神。”
“什么?”陆振中不是没有听到,而是没有反应过来。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家里有事?我老婆还跟我闹离婚呢。冬子的双胞胎哥哥刚刚因为涉嫌谋杀被刑拘。老赵的姆妈开始一阵一阵犯湖涂,认知障碍症早期确诊。也就阿辉小年轻,无忧无虑。哪个中年人不是负重前行?陆振中!我们有像你这样频繁请假吗?都像你这样工作还要不要推进了?”
老韩一开始语气幽怨,后来简直是愤怒。音量也从一开始的轻声,变成后来的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