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是个不普通的日子,对七山来说意味着背叛。
那天大雨,七山站在街头,一口口使劲吸着他抽惯了的烟。他还会时不时地低头,看脚下几片残破的枯叶,被冰冷的积水卷入下水道中。
街道对面是家水果店,老板穿着一身灰色围裙,满脸微笑地拿着苹果,将其塞进一位女士的手提袋中:“送你一只红苹果哦女士,以后记得常来。”
女士却一脸歉意地笑着问:“老板,这水果我能退吗?”
“怎么了啊?为什么要退啊?水果总要吃的呀,不吃送人也行呀。”老板嘴上说着,又伸手拿了个苹果往袋子里塞,“别退了,再送你个苹果,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烟烫手了。七山收回视线,走到垃圾桶边,将烟头蘸湿后扔进了桶中。
他仍在犹豫,奈雪摘下柴墨面具,刺杀两名男子的录像就在他手里。若将这一切告诉警方,超过16岁的奈雪会面临牢狱之灾。但若选择隐瞒,自己还配做警察吗?
事到如今,两名施暴者已经身亡,除了将社和旭鹰绳之以法,眼下最重要的还有安顿好被摘下面具的柴墨。
柴墨是无辜的,被摘下面具后他就一蹶不振,一直维持着极低落的情绪。然而,身为激进会成员的他们,身边却没有任何其他面具可供佩戴。
七山将雨伞举高了些,透过雨柱他望向街对面的公寓。他知道,如今想让柴墨恢复正常的办法只有一个:
既然公安局长为鼓励警察用其他面具办案,提供了易汝俱乐部的地址,那自己为何不将计就计,将柴墨的面具交换出去,让他用一个新的身份继续生活呢?
虽然这背叛了激进会的宗旨,也背叛了警察的正义,但是为了让女儿脱罪,为了让无辜的柴墨重新振作,七山没有更多选择了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身穿旗袍,慢慢为七山泡制着清茶。而当七山嘴上道谢,一边翻开硬皮书翻看p时,他却说不出话来了。
柴墨,32岁,每月乐理杂志的总编,杀过2个人,通缉在逃
桌子轻轻一晃,引起了客服的注意:“先生是第一次来吧?手册前几页有俱乐部的介绍和详细流程。”
“唔”七山强忍惊讶,迅速将p向后滑动几页后朝屏幕一指,“这里面的面具信息都是哪里来的呢?”
客服微笑道:“进门时的设备会收集来客身上所带面具的大致信息,并在手册中作简单介绍。”
“嗯,这可太好了,这样就不会被骗了。”七山脑中嗡嗡作响,嘴上却感叹道,“这些信息都准确吗?难道设备不会出错?”
“不会错的先生,信息采集技术成熟多年,现在已经越来越被广泛应用了。除了线下交换面具,就算网上的收售面具也都开始使用这项技术了,先生大可放心进行交易。”
七山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作为激进会成员的他,对面具交易市场的反感是正常的,但对这个产业链发展速度的低估,不得不说是项危险的失误。
“谢谢你,我要出去抽根烟。”七山站起身,走向门外时他路过了一位女士桌前。七山注意到,她是刚才在楼下水果店中要求退款的女士。从她身边路过,不难闻到股清淡的金桔香。
右耳远处,我听到猛吸烟嘴的声音。这贪婪的阵阵吸吮声,提醒着我还存在。
我想拥有很贵的东西,名牌琴名牌车。我想拥有很大的东西,山湖星海。
我想拥有很好的东西,美食节音乐会。我想拥有很真的东西,爱与感受。
然而我没有。我只拥有一个身份。一个必须被他人认可才成立,必须被他人审视的身份。
身份,这才是我切切实实,唯一拥有的东西。
所以当身份被抽离,我便一无所有,我就没有了意义。
“你可以把那只手套还给我了。”
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个男声,声音很是沙哑。
没有身份是种什么感觉呢?这么说吧:
当我注册一个新的社交账号,出现在熟悉的网络社区中,我频繁进出和发言,试图被他人认出我的真实身份,并对我说上一句“啊原来是你”。
可是没有,连我最亲爱的人都没认出我来。
于是我急不可耐地登陆旧的账号,对他们说了一句“哈哈没想到吧,是我。”
可大家却问:“你又是谁?”
“我不想和社合作,你们才是凶手。”
又有一个新的男声说话了,可我好像认得这个声音。
“你根本没的选择,七山警官。”
沙哑男的声音不大,却气势十足。
我想睁开眼睛,但我是谁呢?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是一个丢了护照的国外游客,一个没有国籍的世界黑户,一个被注销了所有账号的网民,一个领不到角色的演员。
右耳远处,我又听到大口大口的抽烟声。这声音不来自沙哑男,也不来自七山。
我听到有人走向那个抽烟的方向,我听到有人在大叫:“你要干什么!!”
“咚”大叫的人好像倒地了,不一会我又听到了七山的声音:“来,睁开你的眼睛。”
一股微凉的感觉从面部传来,紧接着我闻到自己身上有股烟臭味,还夹杂着好多天没洗澡的腐臭味。但我因此睁开了眼睛,我知道我被戴上了新的面具。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看到了七山的笑容,他右手轻轻搭在了我的左肩。
我看了看七山,又看了看他身旁头戴鸭舌帽的男人。
“从此以后没柴墨了,你叫陈根。”鸭舌帽开口了,是刚才那个沙哑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