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变幻无常,盛衰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转换。
狐城之下,齐国忠武参将余进怎么也没有想到,攻守之势竟然会变化的如此之快。
前几日,余进还率领着齐军在城下大声叫骂,野战、攻城、劫掠,极尽一切逼迫之能事,以一个区区三品参将的身份压制的城中赵国二品卫将军黄营不敢出门迎战。
这几天黄营的祖宗八辈都被余进骂了个遍,可黄营就是不出城迎战。
但余进心里是一点也不着急,看着麾下这五万齐国的好儿郎,他充满了信心。
他明白大将军分兵四路,其中自己攻打狐城与明威参将钱蜕阴围攻邯郸都只不过是战术牵制作用而已。
自己率军围攻狐城,虽然难以破城,但可以锁住赵国这一路狐城五万兵马,令飞阳失去右翼策应,破了宫越设立的左羽泽、右狐城、中飞阳的三面掎角之势。如此一来,不仅老钱可以再自己的掩护下绕过狐城直奔邯郸,同时也能逼迫飞阳赵军尽快突围救急。但飞阳赵人真能突围吗?
余进对此只是轻蔑笑笑,赵人近百年来重文轻武,虽然装备精良、披甲率高,但士卒贪生怕死,向来无死战之力,面对骠骑将军率领的大齐强军定然不堪一击,只要宫越出城野战就必败无疑。这一点是整个齐军将领都认同的共识。
因此余进来此七日以后,不但每日辱骂挑战,而且连续袭扰发动小规模攻城战,只是为了袭扰狐城军令之没有任何休憩时间。几日下来也颇见效果,赵军之中已有军士夜奔前来投降,城内人心惶惶。
但余进不得不承认的是,赵国的卫将军毕竟久经沙场,十分老成持重。他见自己多日袭扰,无法出城有所作为,于是严明军纪固收狐城,等待救援。
如此相持之下,已经是十日了,彼此都奈何不得。
但城内城外之人的心理状态却是完全不同,城外的齐人只在耐心等待飞阳城骠骑将军大破齐军的捷报,城内的赵人却没有充分信心相信飞阳城的赵军能够成功突围。如果任由局势如此发展下去,似乎会对赵人一天天不妙起来。
但一切都在第七日的下午发生了改变。
这个下午,余进仍旧派人叫骂,发动小规模进攻。
但大地忽然地颤动令余进感觉到了异常,他从帅帐走出,看向震动来源处的后方。
那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有节奏,原来是马蹄声。
余进大喜,他大吼一声,道:“将士们,必然是骠骑大将军来驰援我们了!一场大胜就要来了!”
军阵中的士卒们也纷纷露出喜色,所有人都知道,如此情况下,攻下狐城,立功受赏简直轻而易举。
余进吩咐卫兵道:“牵我马来。”
卫兵于是牵来一匹膘肥体壮的宝马,余进直接跨了上去,打算等骠骑将军军队靠近些便主动上前迎接。
那远方的骑兵们黑压压一片,马蹄翻动间将平原上的青草与泥土踩得翻飞,扬起了漫天尘土。
骑士们浩浩荡荡而来,却在还有三里远的地方统一停下,勒马不再前进。
余进见此情状察觉到一丝异样,安抚了下胯下宝马,继续远远望着那来人方向。
奔来的骑兵们停下以后,最前方一身长九尺,膀大腰圆的将军模样之人从马鞍袋中抽出一面旗帜系在手持的红缨长枪之上,而后高高举起。轻风拂过,那旗帜哗地一下展开,迎风飘摇。
余进眯眼,细看清那旗帜,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不为别的,只为那旗帜上朱红色大大一个“赵”字!
齐国军营中一下子炸开了锅,士卒们惊恐的声音不断传来。
“赵国的旗!是赵国的旗,骠骑将军败了,齐军败了。”
“这可如何是好,赵人来围攻我们了,下一个死的就到我们了!”
“赵人,是赵人!不是驰援,是赵人来了!”
余进马上回过神来,拔出宝剑,怒斥一声,大吼道:“噤声!再有动摇军心者立斩不饶!立刻拿起武器,结阵应敌!”
诸将官也纷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失处理不好,可能变为营啸,不战自溃。于是纷纷行动起来,怒吼着令齐军摆好阵势。
远处来救的赵军大将正是性烈如火的奋威将军林崇。在飞阳之战胜利以后,大将军宫越在赵国二十余万大军中挑选了最为勇烈、善于骑射的八千壮士,独立一军,名为破虏骑。命林崇率八千破虏骑领兵救援狐城。林崇大喜过望,稍作休整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到了狐城。
虽然性子急躁,但林崇仍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在一处小山包处一字排开,列好一个楔形阵势。如今两面夹击之下,这一路齐军已成必败之势,但为了减少伤亡,林崇决定先派使者前去传信,瓦解其士气。
于是林崇高声道:“谁愿为我传信?”
话还只说到谁愿这二字,一个年轻的声音高高响起,道:“我愿!”
林崇微微一惊,竟然有人如此大胆,猜透自己的心思便抢先答话。
于是林崇道:“上前来!”
那声音答:“诺!”
一骑策马,行至林崇眼前。
林崇略作端详,只见此人身形八尺有余,身材精瘦,肌肉线条明显,样貌端正,双眼炯炯有神,心中暗叫一声好,于是便说:“你可知本将欲何为?便抢先答话,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