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床上醒过来的时候,穆霜白花了五分钟才彻底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又足足花了一刻钟来搞明白自己身旁为什么会有一个睡得一脸安详的季鸣鸿!
他坐起来摸了摸被包得好好的伤口,微微挑起嘴角,恶作剧般探过身,思考着怎样把大少爷弄醒比较好玩。
“哐”外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被吓醒的季鸣鸿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大脑袋狠狠撞上了穆霜白的额头。
“嘶”后者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晕乎乎地心疼着他要用来修门的钱。
下一秒,季鹰带着阿辜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里屋,穆霜白赶紧跳下床,扯了扯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低声打了个招呼。本来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季鸣鸿一看到自家老爹,瞬间清醒了。他连忙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解释:
“我我们晚上回来得晚,我就在老穆这里凑凑合了一下”
季鹰沉着脸不说话。
“我们我们别的什么都没干”季鸣鸿手足无措。
穆霜白望天大哥你别说了,这话越听越不对啊!
“你觉得我认为你们干了什么?”季鹰朝阿辜打了个手势,后者从身后拿出了两件血迹斑斑的外衣。鹰老大瞅着自己不省心的儿子,“不如你来解释一下这个?”
季鸣鸿闭紧了嘴巴。穆霜白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任他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费了老鼻子劲把人弄到床上,帮他包扎好之后就累倒在床上,完全忘了被扔在外间的血衣。
“你知不知道我得到消息后有多担心?!”鹰老大不由得火冒三丈,“你想做的事我从来不拦你,你把身份瞒着家里我也从来不揭穿,但你能不能多为别人考虑一点?!我可就你一个儿子!”
一向闲散淡漠的季鹰很少对子女发过这么大的火,在气头上的时候,他总是告诫自己先冷静下来,再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谈谈。可这次,他一想到整夜的担忧,就无法冷静。
季鸣鸿这才知道自己那点小秘密根本没瞒过自己老爹,他双膝一弯,跪在了震怒的季鹰面前。
“爹,我错了。加入特工总部的事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跟您说,瞒了这么久,对不起。”
感觉莫名其妙被卷进了别人的家事,穆霜白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干脆一声不响站在一旁当透明人。
而季鹰低头看着自家儿子乖巧的模样,看着他腹部裹着的纱布上渗出的零星血迹,一如既往地心软了。
“起来起来,跟我回家。”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想阻止你为你的党国做事,但你记着,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家里永远会为你留一扇门一盏灯。”转身之前,鹰老大的目光扫过穆霜白,略做停顿后道,“你也是。”
之后几天,穆霜白暗中调查着中岛静子的去向和情报的下落,但始终空手而归,就连那晚救了他一命的季云卿,也失去了踪迹。损了兵折了将,情报还没拿到,国民党高层雷霆震怒。可比上峰的降罪来得更早的,是惊天动地的战端。
七月七日,卢沟桥变故徒生,八日,日军炮轰宛平城。季鹰站在瓢泼的大雨里,无言凝视着宛平的方向,无论阿辜怎么劝,他都充耳不闻。
七月十九,季家一家三口和穆霜白一起坐在气氛凝重的客厅里,阿辜垂手站在一旁。桌上摊着一张报纸,上面白纸黑字,满篇全是蒋委员长的庐山谈话,应战宣言“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北平危在旦夕。”沉默了好一会季鹰才开口,平素极少抽烟的他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我决定去上海。”
众人都讶异地抬头看他。
季鹰耸耸肩:“说到底我们只是一介平民,就算有心保家卫国,又能做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我有个远房堂兄在上海,可以帮我安顿。”
季音希第一个跳了起来:“爹爹,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你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