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让谢主任愤怒,恐怕还不仅仅只是培养新人的手术机会减少那么简单。
蚊子再小也是肉。
一二级手术病例其实也能为科室带来不小的创收。
各科室的权重构成可以分为学术、顶尖人才、创收、专攻领域的排名、医学检查能力这几个大项。
其中最核心的一项便是创收。
不管哪个科室,只要你的创收能力牛B,腰杆子就粗,说出来的话就会硬气。
“娄主任,有这事吗?”
邺副院长的目光看向坐在最后排的娄主任。
周灿转头看过去,发现许医生和娄主任都是一脸淡定。
他顿时放心了。
看来这两位早就有所准备,并没有被谢主任打個措手不及。
“有这事。”
娄主任大大方方的当众承认。
“说起这事来,我们急诊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瞧瞧人家当主任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明明抢了外科的病人,却当着所有人的面,理直气壮的告诉谢主任和邺副院长,这是出于一片好意。
这感觉就像是抢了人家碗里的肉,吃干抹净,然后告诉对方,我是怕你吃多了肉食对身体不好。这才帮你吃掉了。
“胡说八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出于一片好心?”
谢主任气得脸都红了。
不过他是干外科出身的,脾气本来就有点粗暴。
几位大主任,就数他的脾气最不好。
可能因为外科室的地位很高,所以他自认为腰杆粗,说话时的嗓门就有点不受控制。
“我听到急诊科不少医生与护士反应,外科室的不少医生都在报怨,什么病人都往他们那里塞。我能理解外科医生们的不易,因为他们忙嘛!有时候请他们出个急诊,半小时以内能赶过来算是快的了,等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也是有的。”
娄主任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事实。
外科的一些佬爷作派,被他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在座的外科医生,不少人都感到脸上阵阵发烧。
“换做以前,我们急诊科手术室人手有限,实在没办法替外科室分担。直到半个多月前,感谢邺院长体恤,给了急诊科两个全科规培医生的名额。我们急诊科手术室终于得以扩员。多了两个规培生以后,许医生和我一商量,觉得我们有义务为外科分担点力所能及的工作量。”
“正好新招的两个规培生也争气,在手术室承担了大量初级工作。”
娄主任一番场面话,说得相当漂亮。
他看向谢主任“就只是两名规培医生能抢走你们外科多少手术量?谢主任刚才那些话,可真是有些小家子气。更是曲解了我们急诊科的一番好意。”
周灿暗竖大拇指。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娄主任与许医生准备好的这番说辞,处处在反将谢主任的军。
而且均占着一个理字。
“你,你这是歪理当道,瓦斧雷鸣。”
谢主任抡手术刀还行,耍个小心眼抢功劳也没问题。但是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辩论,非他强项。
三两个回合,就被娄主任杀得丢盔弃甲。
“我辩不过你。反正急诊科抢外科室的手术病人就是不行。”
讲道理讲不过,他干脆来横的。
外科的权重和地位远高于急诊科,直接以势压人。
“既然谢主任都这么说了,我们急诊科无所谓啊,少收点手术病人就是了。还乐得图个轻松哩。”娄主任无所谓的笑着耸耸肩。
邺副院长一直没说话,现在看到两位科主任协调得差不多了,他这才适时的插话道。
“老娄,这事我看你们急诊科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没有提前与老谢打好招呼,这才闹出了误会。你们急诊科适当的收治一些能解决的手术病人,减轻其它科室的压力也挺不错。真个只图轻松,那可不行哟!”
急诊科积极工作的态度,他肯定要鼓励支持。
只是也要照顾到谢主任的感受。
“老谢,人家急诊科满打满算才多少个手术医生?也才八个人而已。两个规培医生能抢你们外科多少台手术?这种事,以后打个马虎眼得了。”
邺副院长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谢主任还能说啥?
只能含着泪点头答应。
本来他是找急诊科兴师问罪的,而且证据确凿。
结果娄主任准备充分,明明是做了坏事的一方,却变成了占理的一方。
他这个吃亏的一方,反倒在其他人的心目中留下了小家子气的形象。甚至就连邺副院长都在帮着急诊科说话。
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
“散会吧!”
邺副院长宣布散会后,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娄主任站起身,笑着与谭主任等人打招呼。
平时多联络感情,有事情的时候也好开口。
周灿想起前阵子谭主任、殷主任帮他说话的事情,也跟着走了过去。
“谭主任、殷主任,谢谢你们上次站出来帮我。这份情,我必定铭记在心。”
人家冒着得罪一位副院长的风险帮他说话。
周灿肯定得有所表示。
哪怕现在没能力报答他们,言语上的感谢必须要有。
这是起码的做人准则。
如果人家帮了他的大忙,他却毫无表示。肯定会让那些帮他的人感到寒心。
下次再有什么事,别人就不会帮他了。
“小事,不值一提。”
谭主任摆摆手。
“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天赋不错的孩子被耽误了而已!”
殷化主任语气平淡的跟着表态。
他们俩人都是施恩不图报。
一方面确实欣赏周灿,既会做人,又有医学天份。另一方面,人心向背,绝大多数人的内心都是正直善良的。
在他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们愿意帮一帮周灿。
“小周,那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没受什么影响吧?”
谭主任关心的问道。
“还好,早就从中走出来了。”
周灿这人的性格还算乐观。
刚开始要说没有怨恨,那是假的。
不过人家白副院长向他道了歉,还给予了补偿。上官医生也是幡然悔悟,现在都已经与周灿成了好朋友。
到得如今,周灿早就释然了。
“走出来就好!你也不要去记恨什么。如果有一天,你坐在了那等高位上,需要为整个医院的前途、命运考虑时,你可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让一个规培生受些委屈,对医院而言,损失几乎忽略不计。但是医院一位学科带头人倒下,这个损失太大了。就好比你走在路上,遇到一块五十斤重的铁块与一块五十斤重的黄金,以你的体力只能带走一块。那你肯定会舍弃铁块,千方百计带走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