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阳县。
这里就是后世的登封市所在,历史上武则天封祀嵩山后,改嵩阳县为登封县。
等到了现代,绝大多数游客去登封,都是奔着少林寺去的。
当然,就如同现在的少林寺还没有大兴,此时的嵩阳县,也是个小小的县城,驿馆简陋,百骑精锐都住不下。
李彦见了,自己也不住在驿馆,在县内选了家条件较好的逆旅,并且特意距离驿馆远一些。
大伙儿住下,李彦又点了丰盛的菜肴,众人在堂内吃吃喝喝,热闹起来。
程务忠趁此机会正好与李彦碰杯畅饮,加深感情,还想跳舞贴贴,但听说这位有独特的蹈舞技巧,就没敢班门弄斧……
正聊到高兴的地方,程务忠往少林寺的方向瞥了一眼:“依下官看,这少林寺藏污纳垢的严重程度,恐怕还在预料之外,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缘由,那贼人直接往山林里面一钻,神不知鬼不觉,为何要杀人呢?还是一寺的住持,最重要的人物!”
李彦赞同他的敏锐,颔首道:“不错,尤其是住持死后,门窗大敞,生怕寺内的僧人无法及时发现,如果是正常的杀人灭口,不必如此,恐怕此案还有后续,不是那么容易结束的。”
“发生命案,把神探赶走,这少林寺也真是绝无仅有,他们绝对会后悔的!”
程务忠摆出一副鸣不平的姿态,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李机宜,这少林寺这么乱,我们要不要将太宗的诏书取回,省得这些贼秃内乱,损了先帝圣物?”
李彦心想你是真的狠,这是要绝少林寺的根啊!
在唐朝,少林寺最大的依仗,就是李世民御赐的《告柏谷坞少林寺上座书,上面言明了他们助唐的功劳,“擒彼凶孽,廓兹净土,奉顺输忠之效,方著阙庭”。
从此寺内武僧敕封为僧兵,少林寺后来继续讨地,也是靠了这封诏书。
现在这份诏书肯定供奉在寺内,小心翼翼的保存着,别小瞧它,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免死金牌。
真正免死金牌拿到手,往往不免死,这种反倒更能护身,只要少林寺不犯大罪,一般人是不会动它的。
现在程务忠想要趁机收回这份诏书,到时候谁看少林寺不爽都可以拿捏,如果武僧聚集太多,谋反的帽子就能扣上去。
李彦却是没有被情绪左右,知道轻重缓急:“我们此来的主要目的,是寻找那位寨主,解决江南之地的隐患,相比起江南,少林寺就在洛阳附近,随时可以过来,不必急于一时。”
程务忠歉然道:“是下官为私情所误了。”
李彦道:“不怪程领军,任谁见这些僧人整日不思劳作,不事生产,由万民赋税供养,态度还桀骜不驯,都会厌恶,想必这等乱象,也是真正的佛门大德高僧不愿见到的,确实不能放任下去。”
程务忠连连点头:“李机宜所言甚是……咦,安武卫回来了!”
安神感带着一群内卫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李彦道:“给你們留了饭菜,过来用些吧!”
众内卫心头一暖,坐下用膳,安神感却只是稍稍垫了个底,就走过来禀告:“六郎,少林寺没有出力赈灾!”
李彦虽然不感觉意外,但听了后还是脸色微沉:“到了什么程度?”
安神感语气痛恨:“到了视若无睹的程度!”
“我们询问了不少佃农,大部分人根本不敢说,但还是有少部分告诉我们,关内灾情最严重的时候,少林寺就闭寺了,武僧在寺内练武,对于外界根本不闻不问!”
“这倒也罢了,有些佃农原本就是农户,实在没粮食吃了才不得不卖身,少林寺倒是不敢收他们为奴,但把他们收为佃农还是可以的。”
“这佛寺的田本来就不要赋税,他们还压榨佃农收入,那些农夫辛辛苦苦种地,一年到头来粮食大多进了和尚嘴里,这些武僧胃口极大,一个人能顶几個人的饭量,个个身强力壮,那些农夫却瘦骨伶仃,收入极少……”
安神感是世家子,都为之愤慨,程务忠更是听得怒上眉头:“如此作为,没有半点慈悲,恐怕还恨不得关内大灾,趁机发财呢!”
李彦冷声:“凡事论迹不论心,少林寺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不必揣测,现在需要做的,是查清楚他们共有多少次抗旨的情况。”
他眼中露出凌厉之色:“神感,接下来你再清查一下,少林寺周围的土地,有无额外侵占,如果数罪并罚,那昔日太宗的诏书确实要收回,这所寺院根本不配受此恩德!”
“是!”
安神感声音洪亮地领命,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刚刚带内卫来此时,还发现有僧人往驿馆那边去了,是不是要找我们?”
李彦摆了摆手。
程务忠明白为什么选距离驿馆最远的旅舍了,顿时浮现出笑容,解释道:“李机宜有句话令下官印象深刻,做得越多,错的越多,我们或许可以耐心一些……”
安神感立刻揉了揉眼睛:“啊,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忙活一天,眼都花了。”
李彦失笑,站起身来:“大家也累了,早早休息吧,明天说不定有不少事情要忙。”
众人纷纷随之起身,告别之后,李彦进入自己的房内,想了想至今没有回来的杨再威,和不知生死的法明,目光微沉。
杨再威的武功当世难有多少人可及,倒是不必担心,他去的越久,说不定反倒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法明以前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为了帮他寻找答案,避居到少林寺来,还是挺感动的,希望能够逢凶化吉。
思索片刻,李彦靠在枕头上,进入梦乡。
其他房间的内卫和百骑也纷纷入睡。
内外祥和,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