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白出了镇子,一路踏着微弱的曦光,步履间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每走一步,人便能往前行上数百米,缩地成寸,须臾之间,已不见了踪影。
等他再现身时,人已经到了波涛汹涌的海岸边,他脚步停了停,清冷的目光投向海面。
天色阴沉,本就一望无际的海也成了压抑的黑色,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拍打在岩石上,发出震撼的轰鸣。这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闷雷声响起,看着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
呼啸的狂风里,只见一艘破旧的乌蓬船仍停在海面上,随着海水上下起伏,摇摇欲坠。
一个浪花打过来,像是要将那船吞没,却又吞不得,小船依旧顽强,成了海面上最危险,却又最坚韧的存在。
沈浮白默默看了一会,找准了方向,才又踩着缩地的阵法朝那边靠近,一息之间,身上的白衣儒袍就变回了暗黑色的长衫,松松垮垮的落在肩上,比天色还要更暗上三分。
他行至乌篷船前,这次没有犹豫,抬手掀帘,只身入内……
……
“唔……”
清溪意识回笼,艰难的吐了口气,才把自己从昨夜梦里那种刮骨剜心一般疼痛里抽离出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色很暗,她嗅到了外面湿润的气息,应该是下雨了。
目光呆滞的躺了一会,人还有些发晕,也无法通过天色判断现在是什么时辰,她又睡了多久,只知道屋里静悄悄的,她师父又不知道去哪了。
清溪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师父抛下了。
她指尖动了动,忽然摸到个毛绒绒的东西。
清溪一愣,这触感……
“嘎~”
“小白?”清溪赶紧一骨碌翻身坐起,低头一看,果然,白色的大鸟已经主动凑了过来,用自己的冠羽轻轻蹭着清溪的掌心,舒服得连带着翅膀也惬意的伸展开来。
“你不是留在神宫了吗?什么时候来的?”清溪把它托起来,眼里带着惊喜。
一人一鸟凑在一处腻歪了好一会,清溪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它,从软榻上起来,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小白你知道君上去哪了吗?”
“嘎嘎?”小白浑身上下的羽毛炸开一瞬,好似整个鸟都抖了一些,但小脑袋转过来时,却还是一片天真懵懂的歪着,像是听不懂她在问什么。
一看这个清溪就知道这鸟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装傻罢了。
不由哭笑不得的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嗔道:“旁的妖兽若是修出灵智,巴不得天天同人讲话,怎么偏你整天就喜欢嘎嘎叫呢?”
说完也不再勉强它,不说便不说吧,师父总有他的道理。
清溪推开窗,外面果然淅淅沥沥下着下雨,她仰头看了看,透过房檐,好似还能隐约看见后院那棵海棠树的树冠。
镇上全是海棠,被这风雨摧残一遭,不知道是哪里的花瓣被风卷着过来,在窗外铺了白白的一层。
清溪看了一会,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李家后院那棵海棠树又高了好些,至少昨日刚住进来时,她绝看不见树冠。
这里的海棠花都带着些邪气,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思索片刻,清溪决定先不等沈浮白了,回身从屋里找了把油纸伞,在小白头上薅了一把把它放在自己肩上:“走吧我的小白白,咱们先四处看看去。”
“嘎~”小白应了一声。
清溪撑着伞走在街上,也许因为此刻时间还早的缘故,镇子还没那么空,虽然还是不多,但至少,此时路上已经有了行人。
而那些不多的行人竟也都在偷着打量她,目光里饱含着警惕和防备,似乎很不欢迎她这个“不速之客”。
清溪微微扬眉,有些好笑,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已经莫名的惹来了一身的敌意。
抿了抿唇,清溪缓缓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是和善的完美的微笑,环视一圈,朝着街角一个摆摊的大婶走过去。
“婶婶,您这是在卖什么呢?”清溪笑着问了一句,蹲下身,可待她蹲下身真正看清楚那摊子在卖什么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愣。
身型佝偻的摊主,面前放的,竟都是黄纸香烛,全是烧给死人用的祭祀之物。
再抬头看,这哪是什么大婶,面上沟壑纵横,皱巴巴的一团,分明已经是个年迈的老婆婆,可那一头乌发黑得发亮,也难怪清溪方才只看背影时会将人的年龄认错。
清溪张了张口,难得的卡了一下,不只该说什么,只觉得心中惊悸得厉害。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忽然直勾勾的看过来,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来,手中有个刚折好的金元宝,表面淋了雨,水痕洇成一团,蔫巴巴的。
她的声音沙哑,缓缓问:“要买吗?”
清溪攥紧了手中的伞柄,又笑了笑,摇摇头道:“我不买。”
老婆婆便不再看她,有缓慢的把手里淋湿了的金元宝收了回去。清溪紧盯着她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只觉得她动作僵硬得像个假人。
“婆婆,你怎么雨天还出来摆摊呢?都淋湿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