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依走后,薛裴后知后觉地打开班群,才发现几天前,群公告里是有这么一条消息,当时他估计在忙,并没有看到。
往年朱依依都会提醒他,但今年她问也没问。
同学聚会的地点定在丰茂大酒店,几乎每年他们都在这里聚餐。
朱依依去到的时候,周茜已经在酒店一楼门口等着她。难得见她化妆,周茜还调侃了一番:“昨天一点妆都没化,今天倒是重视起来了啊,你老实交代,今天是不是有备而来,是不是看上谁了?”
朱依依没理会她的玩笑,走到前面等电梯,周茜倒是回头看了门口几眼,问她:“薛裴呢,怎么没来?”
“他今天应该没空。”
朱依依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电话,神色暗了暗。
“也是,好不容易放假了,不得和女朋友一块儿呆着嘛,”周茜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想起了什么,说“待会那些老同学肯定会问你薛裴的八卦,你信不信?”
朱依依信,确信。
果然,聚会一开始,就有人问她薛裴今天怎么没来。
每年同学聚会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在薛裴身上展开的,无论他在或不在,他都是永恒的话题中心,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他一出现,别人就成了陪衬,甚至他不出现,反而更显神秘。
“依依,我听我姨父说,你们小区现在房价越来越贵了是吗,那些地产开发商都打着薛裴省状元的噱头,疯狂坐地升价,好像能买到你们小区的房,高考就能考上北大了似的。”
朱依依还没说话,另一个男同学就插嘴:“哪有那么玄乎,你看朱依依连本科线都没过呢,还复读了一年,考得比上次还差。”
心里掩藏最深的那块疤突然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揭开,朱依依筷子都有些拿不稳,太阳穴处有些胀痛,脸色惨白。
她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那一年,她高考落榜,而薛裴却考了个省状元。
出分数那天,薛裴给她打电话,问她考了多少分,她那时已经在班群上看到了薛裴的分数,学校一早就做好了大字报,每个班都流传着这个喜讯,她没理由不知道。
而她望着电脑上自己的成绩,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电话一直没挂,朱依依听到电话那头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她家里的门就被敲响了。
薛裴站定时,气息还没稳下来,头发都有些凌乱。
他喊她的小名:“一一。”
在薛裴出现在她家门口的这一刻,朱依依霎时就流泪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哭,是为这惨淡的分数,还是为她曾经努力过却没得到回报的日日夜夜,又或是因为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薛裴的差距有多大。
就算她已经付出了所有努力,也没能靠近他一点点。
“一一,不哭,”薛裴伸手环住她的后背,他的怀抱炽热,声音温暖,“这个数字代表不了什么,它决定不了你的人生,朱依依,你不能就这样否定了自己。”
他的安慰让她流泪流得更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薛裴的白衬衫洇湿了一大片。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
薛裴喉咙干涩,抱得更紧:“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天晚上,朱依依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给薛裴发了条短信:【薛裴,我想复读了。】
很快,薛裴回复:【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一一,我在北城等你。】
……
现在看来,薛裴骗了她,因为从那一次开始,他们就走向了人生的分岔口,她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朱依依原以为这块伤口早就结痂了,原来再次被撕开,还是会很疼,她仿佛能听到伤口撕扯时,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董恒,这么多年了,你说话咋还那么嘴贱呢,你也没好到哪去,在这嘴臭什么呢你。”周茜见朱依依情绪不对,拿筷子向那人砸了过去。
董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我开玩笑的,朱依依你别介意,我自罚三杯,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吧。”
朱依依没有假装大度地说没关系,也没有开口骂他,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倒杯子里倒了一杯果汁,抿了一口。
“你还好吗?”周茜问她。
“没事,都习惯了。”她说。
他不过是再一次提醒了她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和薛裴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聚会结束已是晚上八点,周茜今天喝了点酒,头晕脑胀的,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有个女生刚好和她顺路,便说开车送她回家。
和周茜告别后,朱依依一个人站在酒店门前的马路,夜晚风大,她今天只穿了半身裙,露腿的地方有些冷。
她点开拼车软件,只想赶紧能打辆车回去,不然估计又得感冒了。
快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师傅接单,倒是有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来,是一张熟悉的脸。
李昼朝她招手:“我顺路送你吧,市中心这一带不好打车。”
她和李昼家确实离得不算远,朱依依没有再矫情,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
他们都是多年的老同学了,本来就不缺聊天的话题,李昼又是个特别善谈的人,因此这半个小时的路程里,没有谁觉得尴尬,但也没有任何暧昧涌动。
回到家,朱依依在玄关处把高跟鞋脱了,换上舒适的拖鞋。
穿了一整天高跟鞋,后脚跟都有些磨破皮,她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脚踝,吴秀珍恰好从厨房走出来,问她要不要吃宵夜。
她摇头说不吃,转身准备进房。
她刚走了两步,吴秀珍就喊住了她:“那你赶紧把手洗干净了,把这两碗糖水送到书房里。”
两碗?
朱依依正疑惑着,就听到她说:“薛裴在书房里教你弟弟做功课呢,都教了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