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粤操起锋利,对准血肉,把“周乃言”捅成筛子。
夜晚二十三点,将半成肉送进空气炸锅,她捧起脸,陷入不胖的祈祷。
纵yu有很多种,对十八岁之前的温清粤来说,吃就是纵yu,玩就是纵yu。她有过漫长的肥胖青春,现在回想起来,还停留在琴房里的一张张琴谱和空地上的一遍遍跳绳。能称之为桃色回忆的,只有一条跑错校区的横幅,以及配合那场错误,徐徐升起的几百个粉色气球。
有钱人的生活并不有趣,这群人更像是住在树上的人。
远离城中央,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少很少。没有公共交通自由,没有饮食自由,没有玩乐自由,虽有大把的零用钱,但无法投资在美丽事物上。她是个一百八十到一百九十斤波动的胖子,好看的东西离她很远,她只能选合适的。
深夜干掉一碗小酥肉,这类纵yu事件上一次发生还是高考。十年了。这十年里她连喝酒都不敢配下酒菜。
温清粤十一岁因病大量应用激素,身体球般膨胀,生长纹如丝线虫,密密疏疏抻开她养尊处优的细嫩。减量到停用持续三年,所有人都告诉她,激素停用就瘦了,你先补身体,温清粤乖乖照做,给啥吃啥,无缝吃成了一个健康的胖子。
漫长肥妹生涯,她听到过很多壁角话——“温家后来生出的女儿居然是个墩子,还不如领养的那个好看”;新同学手捧名册对上体型,遗憾“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是个胖子”;父亲带她出去见人,同龄男性避她不及,问长辈“啊?我要跟她说什么?”转头又努力迎合地找话题,“听说你会弹琴?”
是啊,她那双胡萝卜手,似乎看起来只会拔大白菜。
温清粤很长时间都不喜欢镜子。猛然伸出手,第一反应是脱水,猛然撞见镜子,第一反应是进了聊斋的画皮故事。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肥胖后遗症——肥胖纹。温清粤很少穿露骨的衣服,即便她现在凹凸有致。
和周乃言签署婚前协议就在那面落地窗前。她坐在冰凉的硬质沙发,没了露营的挑衅勇气,认真读完条款,确认章印后乖乖签了字。
落笔后的细节不便详尽回忆,概括来说是他勾引了她。
周乃言问,温小姐为什么想跟他结婚,不怕死吗?温清粤目光凛然地说不怕。
他倾身,呼吸挨近,那一刻她几乎能感受到阴影在脸上轻微的重量:“不怕死那你抓着衣服干吗?”
温清粤一想,是啊,都要结婚了,抓着衣服干吗,太忸怩了。她得是落落大方的姑娘。
未及讲明不要掀衣服或者找处避光的地儿,此人早已攻城略地。她死捂腰际,周乃言便使用亲吻攻陷。
终于,大片肌肤敞露在冷空气里。温清粤在静默中问他,是不是很丑。
周乃言拨开她欲盖弥彰的手,欣赏名画一样,说出温清粤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很像美人鱼身上的鳞片。”
那是个阴天,没有阳光没有雨滴,她和周乃言是咬死不喊疼的同类人,所以她不承认后面的眼泪是因为疼,她反复地问他漂亮吗?好看吗?真的吗?他一遍遍地说,漂亮啊,当然啊,谁会说美人鱼丑。
她不顾一切与之共赴,却没有完全交付信任。温清粤听得最多的便是别人虚伪的夸奖,何况是云雨之时。没见过猪跑,也知道吃猪肉的时候要把它骗熟。
次年温清粤买了支人鱼姬口红,爱不释嘴,迷恋其泛出的潋滟偏光,周乃言拇指揩过口红,在她脸颊划下一道印第安纹。他疑惑道,为什么你能接受人工的人鱼色,却不能接受自己天然的鳞片?
温清粤反复咀嚼,确认美人鱼之说出自他真心。
这样值得推倒的细节还有很多,等她意识到陷进去的时候,早已......早已......早已......干完了一整碗酥肉。
温清粤大灌一口水,往次卧一倒,关闭了意识。
这场婚姻里,生气事小,迷恋事大。谢谢他今晚赐她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