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特地还找来了太医,问了是什么情况。
太医哪儿敢说是相思病啊……
只好道:“可能近来天热了吧……”
“你别忽悠朕。”皇帝慵懒嗤笑,“朕虽然不懂医理,但是,朕有脑子,这天气冷暖,和朕的梦有什么关系?!!!”
太医咬了咬牙,叹口气道:“皇上,可否让他们都下去啊……”
皇帝皱了皱眉,眯缝着眼睛,看了太医会儿,才挥挥手,让周围的宫人都退下去了。
太医看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才缓缓地说:“皇上啊,你可有听说过,相思病?!”
皇帝:“……”冷淡地看着太医,等把太医看得满脑子汗了,他才回答,“你的意思是,朕在思念自己大臣的妻子?!”
他在思念,自己大臣的妻子……
他在担心,安月吗……
皇帝低头自嘲一笑,他叹了口气,起身看着已经满脸惨白的太医,“怪不得你让他们都下去,你也觉得这是一桩丑事,是不是?!”
太医匆匆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低下头去。
皇帝说:“这是丑事吗?”
太医道:“丑事也可以成为一桩美事。”
“你的意思是,朕该去得到那一个人?!”皇帝挑眉。
太医动了动唇:“皇上是天,这世上的一切东西,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要,谁敢说不行?!!”
皇帝愣了一下,朕是天,是啊,朕是天,可这天,不也是全靠地在托着么。
他叹了口气,“可惜,那姑娘不是普通的姑娘。”可话又说回头,他的心,又怎可能留恋在一个普通姑娘的身上?!!!
皇帝转过头,问太医:“真的就这样了吗?还是说朕不过是受一时之困,没那么认真的……”
太医道:“可这也需要时间去证明。”
时间可以给答案,且那答案绝不会有虚。
皇帝望着太医,“需要多久?!”
太医开口:“如果真的如皇上所言,只是受一时之困,那几天后就真的解了吧。”
“但如果是如你所说呢?”皇上不怒自威。
太医道:“这……可能要时间长一点。”
皇帝隐隐地明白了。
于是那几天,他去了最宠爱的人的宫里,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遗忘,就可以放下,但是,就连在拥抱的时候,他也在想着安月,她现在在哪儿,在笑,还是在哭泣?
她和冷弦怎么样了,现在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或者,她已经离开了这里吗?
也许她没有,因为要是她离开了,他这边该早就传来消息。
那她,到底怎么样了呢?!
他想要找到她,他想要见到她,他想要跟她聊聊天,即便不谈感情,只是闲聊也好。
他甚至越想越离谱,如果自己只是一个老百姓就好了,一个自由来去的老百姓,那么,也许在外面行走的时候,会碰到她也说不定,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总会拉着她寒暄一会儿,如果她的态度实在是伤人,那他到时候再黯然退场也可以。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最好,每一次见面,她都伤他一次,那么,他就会慢慢地放下她了吧……直到有一天,宁愿去恨她,也不要再用眷念的心情,想着她。
想一想她不过住在宫里一段日子而已,他竟然就觉得这后宫了无生机了。
五天后。
皇帝没再去过后宫,没再试图,去刻意忘记谁了。
五天后。
皇帝穿上便服,离开了皇宫。
他微服私访了一次,目的地,冷弦的府里。
郡主亲自出来迎接,冷弦在书房里,却并没有出来。
皇帝知道冷弦那高冷的性子,他从未把自己真的当成某一个人的臣子,身上的那股君王之气,他是皇帝,他感觉得到。
但冷弦本来就是长生不老的仙人,冷弦对他没有威胁,他很清楚。
所以,他看的足够理智,淡然。
皇帝很自然地问道:“你姐姐呢?!”
郡主一愣,开口:“姐……姐姐不是在宫里吗?!”
皇帝看了郡主一眼,“以前也没觉得你那么笨啊。”
郡主:“……”她被说的面红耳赤,“皇帝哥哥,你找安月做什么,她在自个儿屋子里呢,一天到晚地不出来见人,哼,就是怕了我了。”
皇帝神情微微难看:“能不怕了你么,放蛇害人的事情都敢做!天下女子,哪个做了你的情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郡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这个皇帝哥哥,一向仗着自己姐姐的宠爱,皇帝的爱屋及乌,竟口不择言起来:“那皇帝哥哥的后宫更可怕呢!皇帝哥哥你知道吗?!!”
郡主说完,扭头就走了。
皇帝皱眉,真是不懂事,旁边的公公低声说:“郡主还小,皇上息怒。”
“小什么,就是被惯着。”皇帝道,“你就看着吧,以后有她苦头吃,怕是还没你过得好!!!”
言毕,他沉声吩咐道:“去叫个家奴来,问问安月的屋子怎么走。”
公公微微一愣,皇上那么单刀直入的么……这冷弦可还在书房呢!!!!
但是他依言做了,正好身边有奴路过,他给拉住了问:“你们夫人的屋子在哪儿?!”
“夫人的屋子在那儿……”奴指了个方向。
皇帝和公公一起走了过去,到院子里的时候,皇帝突然道:“你在这儿等着。”
公公:“……”皇上你难道还想要进人家屋子布成?!
皇帝的表情理所当然,恐怕,还真是这么想的。
公公叹了口气,真是……不怕冷公子翻天覆地啊……
皇帝轻轻地敲了门,安月在屋里,正在试着琴弦,不时就会弹出一声,传出去,皇帝敲门声渐重。
安月回过神,想着会是谁,过去把门打开了,看到皇帝,她有那么一时半刻真回不过神,怀疑自己眼花了,孩子气地揉了揉眼睛。
皇帝看到她这副洗眼睛的动作后笑了,“怎麽,不认识朕了?!!!”
安月摇头:“没有,你怎么来了……不是,皇上吉祥。”她尴尬地屈腰行礼。
皇帝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在宫里也没看到你那么……有礼貌,到了外头,倒是跟朕装起来了。”
安月道,“现在你我无仇无怨,你是君,我是民,自然该把礼数尽到了。”
皇帝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安月让了让身子,心想你还要进来坐坐……她叹了口气,不过她毕竟不是小气的人,进来坐就进来坐吧,聊一会儿送他走就是了。
皇帝看着安月,坐在他的对面,他寒暄般:“最近可好?”
就像是安月是他的老朋友,安月怔了一下,点点头,“还好。”
皇帝注意到那把古琴,“这是……你会弹?!”
安月点头:“这有什么不会。”
皇帝道:“朕可有幸一听?!”
安月就笑了,“这样冷弦过来看到会误会的。”
皇帝跟着笑了,“你还那么在乎他的感受吗?!”
安月摇头,走过去,在古琴前坐下,她说:“清者自清,不过其实,他弹的比我好。”
“十年前,只要我想听,他就会弹。”
赶到门口听到这番话的冷弦,静静地低下了头。
皇帝道:“哦?弹得有多好呢?!”
“你让他弹一弹就是了。”安月一笑,“不过,不见得他会弹的,至少,十年前的他,不会。”
皇帝安静了一秒钟,“他变了很多吗?”
安月摇头:“变得不多,只是于我而言,变得都在刀刃上,都在针对我而变。”
皇帝看着她:“即使这样也没想过离开吗??”
安月弹了下琴弦,悠悠道:“离开?如果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让自己不要想,就可以停止,如果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让自己不要爱,就可以不爱,如果等着一个人的时候,让自己不要等了,就可以真的不等了,如果想见一个人的时候,让自己不想见,就可以真的不想了,那该有多好呢。”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身不由己吗。
皇帝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道:“弹吧,傻丫头。”
门外的冷弦听到这个称呼,浑身都跟着不舒服起来,即便他知道,里头的两人永远也不会发生什么。
但是,他还是深深地陷入了那个称呼营造的不舒服里。
安月静静地弹了一首凤求凰。
皇帝闭上眼睛安静地聆听,冷弦靠在墙上,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院子里的公公,非常呆萌地看着这一幕……
到底谁是那屋子的女子的夫君啊?到底又是谁该在外头呢?皇上还真的是……唉!!!!
安月弹到中途,皇帝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向她,把手轻轻搭在了琴弦上,低声道:“朕帮你和声。”
“凤求凰……不该一个人弹。”
门外的冷弦,狠狠地攥起了拳头。
门内。
安月缓缓地抬起了手,离开了琴弦,她望向了皇帝:“一向都是他来和的。”
皇帝意味不明道:“别人就不可以了吗?”
安月垂下眼眸:“……不可以。”
“呵!”皇帝又坐回到原位子,“朕想到你的答案了。”
安月看着他:“不提这个了,皇上今天是,微服私访吗?!!!”
皇帝道:“不可以吗?!”
“可以。”安月道,“怎么不可以。”
她打了个哈欠,“我就是不懂,我有什么可被皇上访的。”
皇帝一笑:“你的夫君在书房里不理朕,朕也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你的那个妹妹……又实在太笨太任性,朕今天只想放一放轻松,不想去应付任何太过聪明或者太过笨的人,所以,朕来找唯一一个人能让朕的舒服的人聊聊天,不可以吗?!!!”
安月唏嘘道:“我对你如此不敬,还唯一的舒服?”
“喜爱不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吗,有些人八面玲珑,让人没有话柄,可就是让人喜欢不上,但你恰恰相反。”
安月道,“我该谢谢你。”
“嗯?”皇帝望着她,“这是从何说起?!!!”
安月道:“我已经好多天都不曾说那么多的话了啊,其实没事的时候找个人聊一聊,随便聊些什么,也比自己一个人待着好。”
皇帝颔首,“我们既然如此性情相投,不继续聊一聊,那真的是可惜了啊!!”
安月:“……”还要聊是什么鬼!!!
但是皇帝就是还要聊,这让人完全没有了办法。
皇帝也:“……”刚才那话是谁说的?反正不是他。
还要聊?
还要聊!!!
冷弦一推门,走了进去,冷冷地看着他们:“聊什么呢?”
聊什么呢,值得还要继续聊下去吗。
皇帝慢慢地说:“闲聊而已。你在书房忙完了?”
空气一度陷入尴尬……
冷弦淡淡一笑:“皇上,忙完了,还是让内人休息吧,您要聊什么,我陪你聊。”
皇帝看了看冷弦。
安月轻声咳嗽了两下,她默默摇头,只巴不得眼前这两个人赶紧走出去,给她来一个眼不见为净最好。
皇帝说:“她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你需要休息吗?”
安月真的没想到今天皇帝出门是忘记吃药了,竟然当着冷弦的面对她纠缠……
安月干笑:“不……需要吧。”
难道还能拒绝皇上这种小事都不给皇上面子,是不是不太好呢?!!!
皇帝看向冷弦,摊手:“你看,要带着她一起聊,我们又不是不认识。”
我们?
安月诧异地看着皇帝,这皇帝是假的吧……都以我字看头了,转眼,安月看到冷弦黑脸的样子,低低地叹了一声。
冷弦道:“那皇上到底要聊什么!!!”
安月:“……”口吻那么生硬干什么。
她心里却有一点暗爽的……这段日子真的太憋屈了,看到冷弦吃瘪,心中就格外的舒服。
这会儿,她看着皇帝,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皇帝回复的很自然:“你们两个陪我出去逛逛吧!!!”
冷弦开口:“……我陪你,不行吗。”
冷弦瞪着皇帝,皇帝就像瞎了一样,仗着自己是天,理直气壮地说:“安月也陪着,不然她在家里,会无聊。”
安月:“……”
冷弦猛地看向安月,沉着声音问:“你很无聊?!!!”
安月想这无聊的对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乍然火头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火头好像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暗叹自己无辜,看着冷弦黑漆漆的眼睛,哼了一声:“无聊啊,怎么不无聊,天天在这个府里,你一步也不让我走,天知道,我多想离开……”
冷弦眼眶微红,被气的。
“所以说朕是知道的嘛,才来找你的。”俨然是个老友一般,皇帝拉着安月的手臂走出了屋子,一边道,“走走走,去逛逛,去逛逛,纾解一下这郁闷的心情!!!”
安月存心不想冷弦好过,自然也没有抽回手。
皇帝眼明心亮地钻了个缝子,却心甘情愿被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