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如海,残阳似血,龙马啸西风。
泾江之水,滔滔不绝蜿蜒而下。
盛京北郊,一座凉亭下。
杨柳依依,春色正浓。
李青手持一壶酒,送别长宁公主。
今日,她便要重启征程,率领十万长宁军赶赴沧澜城,代替镇国公坐镇北境抵御妖蛮。
“蛮族并不可怕,这些年来不知被长宁军击退多少次。”
“这次在万妖国的支持下卷土重来,本将定叫它有来无回,踏破蛮族圣城!”
长宁公主脸上,洋溢着无尽的自信。
但李青知道,这些都是表象,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忧罢了。
大周铁骑,虽然能击退蛮族,却挡不住万妖国。
现在万妖国的情况谁都不知道,一旦万妖国倾巢而出,北境一百六十万大军,是绝对抵挡不住。
六品修士以一敌千,五品修士能破甲三千,四品修士一人便是一支军队,可当一万铁骑!
到了四品以上,那就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
只能用无数条人命来堆,用一支支军队来耗!
人族境内,除去佛道两教之外,几乎没有四品以上的修士。
但万妖国一定有,甚至数量绝不会少。
接下来的战争,必定无比残酷和血腥。
李青给长宁公主斟了一杯酒,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定要保重!”
长宁公主接过酒杯,豪迈的仰头一饮。
发丝垂落,侧对着李青的脸庞似乎在夕阳照射下熠熠生辉。
将酒杯一丢,长宁公主翻身一跃,跨上全副铠甲的龙鳞马。
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青,道:“战场之事,我比你懂得多,无需担心,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便是。”
“临别之际,我有一物送你,望你时刻带在身边。”
李青说着,在凉亭石桌上摆好文房四宝。
调动胸前所有的浩然正气,提笔写到: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大周战士三百万,将军兼领镇国公。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沧澜,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人道昌。大周之寿万万载!”
停笔之后,满篇文字洋溢着璀璨的宝光,似要破纸而出。
冲天杀伐之气,伴随着浓郁不绝的浩然正气,压抑在白纸之上。
长宁公主亦是七品修士,虽然被这首诗的杀伐之气震惊和鼓舞,更是一眼就看出这篇诗并不仅仅只是一首诗。
浩然正气全部消耗一空的李青,脸色苍白,略显虚弱。
“记得我曾经说过的浩然正气吗?几日前恶蛟魂魄入梦杀我,便是被我以浩然正气斩杀。”
“浩然正气,对妖魔邪祟,有先天上的克制。这首诗,灌注了我全身的浩然正气。若是遇到危险,将其取出来或许有用。”
长宁公主郑重地将吹干墨迹的诗篇贴身收好。
她虽然不知道浩然正气究竟是什么,却知道自己这个驸马的确有一些无法以常理度之的本事。
比如诗词引来天地异象,比如梦中斩蛟龙。
“不用担心我,空闲时我会给你寄家书。”
长宁公主说罢,扬起马鞭,一人一马向前方的长宁军飞驰而去。
李青看着她在马背上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才转身离开。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
朝堂之上,同样杀机四伏。
接连遭到刺杀,李青早就明白。
自己要么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要么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作为一个孤臣,这都是无法避免的。
对此李青也早有准备。
更何况,他即将开始与各大儒家学派进行激烈的学说之争。
学说之争的残酷程度甚至还在朝堂之上。
没有任何利益权衡,唯有不死不休,直到对方倒下。
迈步向前,李青迎着夕阳回到盛京。
……
殿阁大学士杨郢府邸。
杨郢正与御史右中丞胡亦铭,在府中用着晚膳。
胡亦铭不仅仅是杨郢的学生弟子,更是他在朝堂上重要的派系党羽之一。
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
否则杨郢也不会费尽周章,牺牲掉大量的利益,才将胡亦铭送到了御史台担任御史右中丞。
按照原本的计划,不说胡亦铭掌控御史台,只需要在御史台站稳了脚跟。
杨郢和文渊阁大学士朱九渊的丞相之争,便基本上能够确定下来。
只要司马眕告老还乡退居幕后,那么接替他的人必是杨郢。
此时两人在府上吃着饭喝着酒,好不惬意。
“座师,黄钦学被撤职,学生算是稳固了在御史台的根基了。”
胡亦铭脸上露出笑容。
黄钦学参李青一本不成,反被以攻讦同僚、铲除异己的罪名被东厂查办。
这一查,估计就出不来了。
原本在御史台最大的对手,就这样没了。
胡亦铭可真算是得了渔翁之利。
杨郢放下快子,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道:“亦铭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老夫的?”
胡亦铭也连忙放下手中的快子,道:“回座师,二十三年前,学生高中进士,拜入座师门下。”
杨郢点了点头,一脸追忆的脸色,说道:“时间一晃,就是二十三年了。再过两年,司马丞相便要告老还乡,老夫也将六十有五。离开人世前,能否登上这丞相之位,就如今这次机会了。”
“老夫今天有一番话,希望你能够牢牢地记住。”
胡亦铭闻言,立马一脸肃然道:“请座师训示!”
杨郢道:“老夫从小便是陛下的伴读,这么多年来,对陛下也算是颇为了解了。”
“陛下登基五十三年来,一直在制衡世家。直到李青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提高寒门,打压世家的希望。”
“在陛下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间内,寒门地位定会不断提高。御史台,是陛下斩向世家最锋利的宝剑。而李青,便是陛下挑选的执剑人。”
“你记住,朝堂之上,你谁都可以参,包括老夫都能参。但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找李青的麻烦。更不要在御史台和他争权夺利,凡事都让着点他。”
“这才是你唯一能够在御史台站稳脚跟、牢固根基的方法!”
如果说世界上最懂天符帝的人是谁,那非殿阁大学士杨郢莫属。
甚至天符帝自己对自己的了解,都没有杨郢来的透彻。
正是凭借着对天符帝的了解,所以杨郢才能在朝堂之中一路高歌之上,做到了殿阁大学士的位置,成为了下一任丞相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胡亦铭满脸憋屈,让他堂堂一个在朝堂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人,小心迁就一个刚入朝堂的毛头小子,这让他感到十分憋屈。
可杨郢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着办。
“座师所言,学生记住了。在御史台,学生尽量迁就李青便是。”
杨郢严肃地盯着胡亦铭,“不是尽量,是务必!”
胡亦铭苦着脸,十分不甘的道:“是!”
“喝酒吧,这是从金庭山来的好酒。陛下赐了我几坛,回头你带一坛回去。”
二人喝着酒,聊着朝堂格局。
甚至杨郢亲自给胡亦铭谋划,接下来的一年当中,该参哪个派系的官员,该找哪个世家的麻烦。
以此来不断提升他在天符帝心中的好感,让天符帝直到他胡亦铭同样是一柄不错的利剑。
就在杨郢基本上把胡亦铭的官途给铺好了之时,一队东厂的人马闯了进来。
当头之人,赫然是东厂宦官们追逐的目标曹老三。
曹老三身后,跟着三名东厂番子,十几个东厂鹰犬。
“大胆!”
胡亦铭见竟然有人擅闯他座师杨郢的府邸,顿时拍桉而起怒斥曹老三。
“这是殿阁大学士杨大人的府邸,你们怎敢擅闯!”
曹老三打量了胡亦铭两眼,面无表情地大手一挥。
“他就是胡亦铭,给咱家拿下!”
一群东厂鹰犬,立马一拥而上,瞬间就将胡亦铭给拿下。
胡亦铭大叫道:“本官乃御史台御史右中丞,你们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放肆!本官要向陛下参你们一本!”
曹老三冷笑一声,道:“参咱家一本?等你能走出东厂那一天再说吧!”
说着,他对杨郢拱了拱手。
“东厂办桉,皇权特许。杨大人见谅。”
杨郢也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了一跳,问道:“公公,他所犯何事,东厂为何缉拿他?”
曹老三瞥了胡亦铭一眼,道:“黄钦学已经交代了,那日他参御史李大人,正是胡亦铭出谋划策。
东厂岂能坐视朝堂官员们互相攻讦,铲除异己?
这两天便暗中查了下胡亦铭,结果一查之下,才发现他这些年来竟然犯下足足十七条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