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烟东一句西一句的罗嗦,倒把气氛缓了下来。
刘襄心里一松,接口道:“贵府三小姐如此贤能,那便更好了。”
他说完,忖度着宝玉的神色,见他仍是决绝,便叹气道:“原不想同二爷说透的,唉……宝二爷,咱们方才说到邬家如此反复,将来不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咱们都能想到的事,那邬家满府难道都是蠢的,想不到此处吗?他们既想到了,为何还如此做,二爷可明白?”
宝玉闻此一问,不由低头思索了起来。
“师爷是说?”
宝玉悚然抬头,望着刘襄,刘襄观其神色,缓缓点了点头。
“不,如此一来,我三妹妹处境岂非更加凶险?那西施、貂蝉岂是做得的?”
茗烟见俩人又打哑谜,傻傻问道:“什么西施、貂蝉?三小姐为何要做她们?”
刘襄上前携了宝玉的手,稳住他道:“二爷糊涂,贵府三小姐品性高洁,哪里堪比西施、貂蝉?若比,也当比昭君才是。如今国难当头,若三小姐不惜己身,换得天下太平,来日必会留名青史。”
茗烟听得越发糊涂了起来,昭君出塞的故事他是在戏文里听过的,难不成三小姐不嫁邬家了,要学昭君去和亲,转而嫁给海上打来的西洋红胡子鬼怪?
一想到那些传闻里生吃人肉的西洋鬼怪,茗烟就打了个哆嗦,拽住宝玉道:“别,别叫三小姐嫁给西洋鬼!”
宝玉见茗烟不知所云,瞪了他一眼,袖手对刘襄道:“天下太平时,掌权享乐的多是男人,如今强敌环伺,竟要靠一个女子维系平安?我幼时常说男人是泥做的,污浊不堪,人都笑我愚顽,如今看来,我说的竟还不够明白透彻。这世上有些男人,竟连泥都不如,分明就是粪土堆就的。”
刘襄顿时面红耳赤,宝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将刘襄给直直骂进了粪堆里。可是话已出口,宝玉也红了脸,便胡乱拱了拱手,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方才二人打的哑谜,茗烟听不懂,可二人都心知肚明。
邬家敢蛇鼠两端,看似贰臣,实则怕是已经做好了乱中取胜,来日自立为王的打算。
盘亘于月港多年的邬家,势力已经遍及附近海域上大大小小的岛国,此前中州繁盛,又有王子滕在上压制,邬家无心亦无力反出。
可自当年摘星楼之变后,朝局便一直动荡不安,更兼昭德帝暮年昏聩,如今更是生死不知,中州已在太后与顺王的争斗中风雨飘摇,宛如残烛。
更逢西洋诸国联军逼迫,王子滕兵力被全面牵制在外敌之上,这仗接着打下去,如果邬家使法子一点点消耗掉王家军和外敌,令他们两败俱伤,那最后坐收渔利的只剩邬家一军。
就算顺王与王家灭了外敌后仍有一战之力,可他们的头号劲敌却非邬家,而是远在京都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