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曳过一缦霞光,雪肤花貌的女子缓缓降落拂笑而来,妩媚中带着一抹飒爽,同时糅杂了娇气与英气,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采结合在一起却分外和谐,让人看上一眼便会镌刻心头,此生难忘。 “你恐怕要失望了,不是壮士,而是女士。”她轻盈的落在草地上,长发飘飘,行步姗姗,眉眼间风流婉约,丹唇未启笑先漾,“而且不是各位,唯吾一人尔。” 几人望着那一颦一笑逍遥洒脱的女子,恍惚之中,疑是仙来。 巫鸾走到近处,才看清那年轻男子的容颜,他可真是生了一副顶好的相貌,让人叹为观止。 只见他半边脸映衬在晴空万里的湛蓝天幕里,勾勒出一条完美弧线,细致如琢,令月华失色。另半边脸溅了点点血污,皴擦出一笔浓烈痕迹,透着荧惑。轮廓若刀削,明暗过渡分化不明,随着他呼吸的一张一弛,不知是阳吞没了阴,还是阴侵蚀了阳。 清飔过处,垂缨拂鬓,整张面庞似一帧揉碎浮光金晕的剪影,透着公子如玉倾世无双的味道,还带着那么一点邪魅狂狷。她觉得他的美貌简直和亲亲师哥不相上下,没想到除了月初,还能碰见这么漂亮的两脚兽。 被一双不染凡尘的翦水杏瞳直勾勾盯着,他有些奇怪,“姑娘,你为何一直看着我,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她瞬间清醒过来,以用力点头来掩饰尴尬,“的确有东西,擦一擦吧。” 他拭净脸上血迹,对她一笑,“萍水相逢而已,姑娘却能施予援手,请受我一拜。” “哎,不敢当不敢当。” 她连忙伸手去扶,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汗死,大哥,你这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行为啊。 一箱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展现于眼前,灿烂的光芒快闪瞎了她的眼,他说这是对她的报答。 她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就算她没杨柳腰那么贪财,但拒绝送上门的飞来横财也是十分需要勇气的,心在哗哗淌血。 “别别别,大兄弟,这没什么,我就是路过,觉得他们太不要脸了,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莫放在心上。” 额,不要脸的另有其人吧,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哪家强?深山老林找巫鸾。 “姑娘莫见外。”他硬塞进她怀里,“对了,敢问姑娘芳名?” 抱着箱子如同抱了个烫手的山芋,她感觉那些真金白银不断向她抗议,招摇撞骗,臭不要脸的。 臭不要脸就臭不要脸,我还就拿了呢,她紧了紧臂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巫鸾,巫山云雨的巫,颠鸾倒凤的鸾。” 半晌悄无声息,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云。 额滴个亲娘嘞,她刚才说了什么?似乎吐露了可以同开天辟地几个字放在一起媲美的八字箴言。 霎时,她一个鲤鱼打挺,作出向苍天起誓的手势,“我发誓我真没有调戏你的意思,纯粹说顺嘴了,这个这个,你不要想歪了,我绝对没有想和你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传闻中的越描越黑大抵如是了…… 哒哒马蹄声回响在寂寥的山路上,巫鸾骑在马上捧着个宝箱,直到现在她的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像一团浆糊。 不,不是浆糊,而是塌了个坑,坑里又长出个泡,填平了坑,所以表面看起来和正常人没啥区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坑有多致命。 啊啊啊,要疯了,她怎么能干出那么丢脸的事?而且她最后翻身上马的样子,一点也不婀娜多姿,怎么看怎么像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一想到当时无数乌鸦嘎嘎飞过的场景,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估计那个男人一定会将此事当成笑柄宣扬出去,他会说有个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子,第一次见面就主动提出要和他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她的节操呀,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节操,现在基本上掉光了,再也无法挽回,万劫不复。 化悲愤为力量,她一掌拍上马臀,赶往城门那边赴日落之约。 火烧云燃了半边天,成群的归雁相伴南飞,傍晚凉风习习,吹拂路边酒家的旗帜呼啦啦作响。破碎的白布幌子在风中凌乱屹立,上书“供客小憩”四个大字,顾名思义这路边耸立的铺子乃是为行路者提供个歇脚地儿。饮口茶水吃点干粮一解干渴饥饿之苦,顺便也休息片刻恢复些元气。 夕阳的余晖照了大片酒家简陋的当垆,洒上一方方积了厚厚油渍的木桌,桌畔稀稀落落的坐了几伙赶路临时歇息的人。 巫鸾坐在其间喝着凉茶,要了一盘小菜一碟花生米,刚刚去城门口看了一圈,大师姐和三十四还没到,应该是小路蜿蜒绕远且比大路坎坷难行,所以才导致二人比她还慢的。 若问她为何不担心他俩被那群人给捉了,答案是肯定不会的,她对自己人有信心,毕竟同窗十几载,他们几斤几两她还是能掂量得清的。 就拿杨柳腰来说,她除了在吃上有一定的造诣外,在武学方面也是个奇才。整个瑶云谷里头,矮子里面拔大个,她怎么也算得上可以继承师父衣钵的传人,前提是不算江月初。为什么要刨除他?因为没人会和他比,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跟一天才比。 三十四是瑶云谷的一个意外,为何这么说呢?因为两两自由组队训练时,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江月初对打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她现在一闭上眼睛,他乌眼青的模样仍然历历在目,她实在很佩服,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她觉得三十四很像皇帝,毕竟除了皇帝老子以外,没人会给自己提前好几十年挖坟掘墓。他的武功上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但不用来杀人,保命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间铺子地处城门外一两里,凡是进城者皆需路过此地,她挑了一个面朝大门的位置,方便随时观察过往的行人,以便及时看到他俩的踪迹。 远处升腾起一阵浓烟,马蹄翻飞尘土飞扬,一行人到茶铺门口下马驻足,看来是打算进来,店主人立刻迎上前去,“客官,您五位可有什么需要?” 领头的一人道: “先把我们的马安置一下吧。” 店主人立刻点头称好,牵过马匹栓在侧面草棚的柱子上,招呼客人进店落座,按照吩咐端来十坛烈酒、四斤牛肉、几盘熘炒小菜,并打包三十个香喷喷的刚出锅的馍馍、两大瓶黄齑和二十坛酒。 这样大手笔的贵客小店久未遇见,瞬间成为瞩目的焦点。再看他们穿一身缁衣,衣角绣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飞镖,那不正是赫赫威名的漠烟镖局制服。前不久听说号称押镖从不失手的他们不仅打破了招牌还痛失好几名道上经验颇丰的镖师。 这可谓一件耸人听闻之事,漠烟镖局历史悠久,光是著名的镖师就有百余名,那打下手的伙计更是数不胜数,镖局上下井井有条经营有序。 不知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招来这么大的祸患,这年头一旦被狠角色盯上,那还有好?轻则搅得你不得安生,关门大吉,重则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死无葬身之地。 有好事者闲不住了,小心翼翼凑过来,“各位可是漠烟镖局的人?” 五人眼风犀利地扫了他们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久久才“嗯”了一声。 那几人欣喜若狂,道: “素闻镖局鼎鼎大名,我等佩服至极,来,我们兄弟敬各位一杯。” 众人在略一徘徊不定后举起酒杯,但见对方热情洋溢也不好拒绝又连喝数杯,酒一下肚嘴就没了把门的,双方开始称兄道弟乱说一气。 “兄弟,我们知道镖局就连小喽啰都身手不凡,更别提身怀绝技的众镖师,怎就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你们有所不知,那些镖师都是我们镖局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他们遇难遭遇的绝对是强敌中的强敌。” 一人打了个酒嗝,“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们死的那些兄弟,尸体躺了一排全身无一丝致命伤痕,触之皮肤还是柔韧的,仵作验尸结果居然是,呃,薄薄一片梨花让他们送了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个个瞠目结舌,“梨花,这怎么说?” 另一个镖局的人喝干一碗酒,才道: “可不就是梨花嘛,那薄弱的花瓣直直穿透肌理深入五脏六腑,割断心脉瞬间致人死亡,我们的人相比之下简直不堪一击,得多深厚的内力才可以操控一片小小的花瓣刺破层层肌肤?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可怕的高人。” “可既然死了,尸体怎么没僵呢?” 旁人都受到感染而围坐一团,对离奇荒诞的事充满了莫大的兴趣。 “因为梨花虽夺了她们性命却没能阻绝内脏器官温度的传递,他们体内还残留打入梨花时携带的力量,奇的是在那股神秘的力量推动下,血液居然还在迟缓的流淌。” 听者无不拍手称奇,“可查出那神秘高人的行踪了?” 回答他们的除了摇首还是摇首,哪有那么好找的,恐怕漠烟镖局是要吞定这哑巴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