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许亭晚留在他身边,是以仆从的身份,如何敢向身为王爷的他絮叨些什么。 此刻听他突然问起,许亭晚反倒是惊疑起来。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他突然对她的身世起了兴趣,莫非……是他发现了什么? 但主子发话,她也不敢避而不谈,情急之下,就只得胡编乱诌起来:“小的本是宣州人,因为服侍的那户人家出了事,小的才流落在外。后来顾夫人救了小的,小的这才跟随顾夫人到了这京城。” “宣州人……”李胤之将指尖一下接一下地点在膝上,低低念道。 “是。”许亭晚轻轻颔首。 “你姓许,和汝南许氏是什么关系?”李胤之缓缓掀起眼睫,向她看来。 他眼瞳沉墨般的黑,因此看人的眼神总是幽邃,教人琢磨不透。 许亭晚抬眼望进他眼底,只觉他眼底蕴藏的熠熠光泽如冷月清辉般,无端生寒。 她忙是低首下去,心底慌乱异常。 “小的……小的最开始服侍的那户人家,就是汝南许氏,宣州许刺史的府上,因为小的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所以被捡回去后,便随主姓许。” 能让她细思的时间不多,可这一番话出来,她还是能确保他察不出端倪的。 许亭晚悄悄地抬眼看他,想要看他的反应,可当她恰好对上他眼眸时,却又被他探究的眼神骇得缩回。 她紧张地绞住袖口,再也不敢看他,生怕一个小小的眼神就在他面前露了端倪。 “哦?那你可知……汝南许氏,是为何满门皆灭?”头顶又回旋起李胤之的低沉声音。 许亭晚定了定神,答:“朝廷的人带兵来,空口无凭地说一句许家通敌叛国,就大开杀戒,灭了许家满门。”微微一顿,她又连忙补充:“那时我恰巧随府中仆妇外出采购,才侥幸避过了那一劫。” “通敌叛国之罪,怎会是空口无凭?”李胤之看着她,问。 “当时……” 当时她只听到了那领首的将军装模作样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不管不顾对她许家上下杀伐。 流矢乱飞,大火蔓延,官兵烧杀抢掠,须臾间便夺了许府上下百余条人命。 仅有她在家臣的保护下,逃脱了出来。 回忆起当时的那幕幕惨景,许亭晚险些就因为起伏的心潮说错了话。 她忙是改口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许刺史他们都是好人,怎么可能是通敌叛国的罪人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就因为他们曾救过你,你就认为他们是好人?” 怎么可能? “许氏夫妇经常在贫民窟施粥行善,帮助了不少人呢!”许亭晚反驳道。 少年时,她和封璟,还一起去过。 恍然忆起那时情景,许亭晚不免染了几分神伤。 “未尝不是障眼法。”李胤之出声道,音色里不带一点情绪的起伏。 许亭晚心中发闷,不愿与他再说下去,咬咬下唇,道了一句:“王爷自是英明。”就气闷地沉默不言了。 她话中的讽刺意味着实明显,李胤之看着她,眉梢一抬,心底又是清明了几分。 看来,她与许家的渊源不浅。 看破了这一点,李胤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弧度,又是阖眼凝神。 马车一路颠簸,总算停在了成王府的门前。 许亭晚打起车帘,待他下去后,才闷闷地跟上。 可刚到书房门前时,她就被荣埕止了步。 荣埕不像是尧青那样,老妈子的絮絮叨叨,对外总是很沉默,像是块闷石头般。 “你在外面,我和王爷有事相商。”荣埕紧盯着她双眸,这般说道。 许亭晚愣了愣,点头。 房门被缓缓阖上,只将她一人留在了外边。 荣埕转身就向李胤之行去。 此时的李胤之正停在书架前,修长的指缓缓划过书脊,而后随意的停下,抽出了那本书来。 荣埕的声音响在书页翻动的响动中,略有几分渺远。 “许家的案子有隐情,似与太子有关。许家,有一女尚存。” 听到后面半句话,李胤之的动作顿了顿。 他将视线落在荣埕的身上,不解地一挑眉:“哦?” “那位许家小姐,闺名亭晚。”荣埕继续说道。 “许亭晚。”李胤之轻声念出这名字,只觉那余韵残余在唇齿间,挥之不去。 他紧阖了眼,复又念了一次,眉间渐蹙起深深的褶子来。 恍然间,脑海中有无数画面一闪而过,却如惊鸿照影般,没留下一点痕迹。 但又像是有一只手拨动了他心弦,还是留了几分韵律,回响在他的脑海,勾起他的头疼阵阵。 李胤之按在眉间,又紧阖了齿关,让没让那痛呼从喉间溢出。 “王爷,怎么了?”荣埕察觉他异样,不免忧心问道。 李胤之伸手止住他步子,阖眼摆首,道:“无碍。”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眸中几分迷乱几分清明。 他薄唇翕动,念道:“许亭晚……许庭。” 其时,窗外春风簌簌而过,带起些微凉意。 守在门外的许亭晚穿的单薄,不免打了个寒颤。 她望着头顶阴沉沉的天,心底渐生了几分不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