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天认真听罢,说道:“原来如此!前辈知无不言,叫我知道了这许多事情,晚辈感激万分。”那老人道:“这些话,不必多说。”程在天忍不住问道:“前辈瞧着有些面熟,敢问高姓大名?”那老人爽快地道:“免贵姓丁,泸州丁平是也。”
程在天叫出声来:“原来前辈便是阿友所说的‘霸王一枪’丁平?”丁平道:“愧不敢当。你所说的‘阿友’,可是那个又壮又胖的人?”程在天笑道:“不错,他是我家一个仆人。前辈救过他一条性命,他心里时时铭记着,也常跟我说起。”
丁平和程在天这一老一少畅谈起来,把练武场上的喧闹之音都暂时忘却了。说到如今的世道,丁平忽的面露愁容,长吁短叹,道:“如今是内无良民,个个群起作乱;外无睦邻,夷狄窥伺,大动刀枪。可怜大唐国势到了如此地步,可悲可叹!”程在天劝解道:“前辈宽心,终归会有太平之日。”丁平道:“我生平为人堂堂正正,谁知我那不肖的弟弟却四处为非作歹,杀人放火都做了个遍。唉!如今他又没了音讯,也不知他身在何处、可还活着。权当他死了罢!”
程在天心里暗暗吃惊,想道:“原来丁前辈还不知道丁吉的死讯。丁吉虽残暴不仁,到底是前辈的兄弟,看来他的死讯,我也只好隐瞒,免得前辈伤心。”便宽慰道:“前辈,他如今是坏人,未必日后不能改邪归正。指不定哪天他就自认罪愆,跟前辈兄弟和好啦。”丁吉苦笑道:“真能如你所说,那是再好不过了!”
秋雁子在他们谈论时,也无心去听,只顾去向人询问流萤门的所在,问了好几个人,忽的有人大声叫道:“这位不是‘天下四君子’中的秋雁真人么?”周围的人仔细一看,也叫了起来。秋雁子见这些人多是溜须拍马之辈,不耐与他们说话,应付了几句,便又追问流萤门的所在。听了答复后,便对他们不管不顾,兀自去看那练武场上的动静。只见那场上的人虽然筋强力壮,却只晓得以肉相搏、蛮力取胜,纵有武艺也平常,愈来愈觉无聊,这时便说道:“天儿,你和这糟老头子说完了么?为师要去流萤门一趟,此后便回终南山去,隐居修道了,可没工夫听你们说个不休。”程在天道:“是,师父。”又对丁平道:“前辈千万保重,他日有缘再见。”丁平笑道:“你去罢!只是你这师父,脾气挺坏。”秋雁子道:“你可知我是谁么?”丁平道:“久闻秋雁真人武功绝顶、德行完备,天下谁人不晓?只是闻名不如见面,真人既为玄门中人,又是吕神仙的弟子,本该修身养性,轻易不该动怒;今日一见,真人脾气尚还不小,可把那清静无为的要旨都忘了。”
秋雁子哼了一声,道:“走!”便运轻功,跃了出去。程在天忙叫道:“师父慢些!”也奋力跟上。
不消多久,两人便见到一片开阔的农田,农田后是数十家田舍。程在天慢慢向那边走去,喜道:“师父,这不是我们去流萤门时,所见的农田么?”秋雁子道:“你记性倒不错!”这时程在天远远瞧见了几个人的面孔,只觉有些熟悉,再近些看时,便认出了他们便是那庄稼汉“黑木”,以及他的老父、幼儿。他们也慢慢看见了程在天,却十分惧怕,不敢近前来,程在天越是往前走,他们越是往后去躲。
程在天想了又想,这才明白其中原委:上次路过之时,秋雁子把轻功使了出来,把他们三个吓得不轻,如今再瞧见秋雁子,他们岂能不怕,见程在天是和秋雁子同行的,便连带着也怕起他来。心中五味杂陈,想道:“我们把轻功视为寻常,却惊扰了他们。”默默无声地和秋雁子走了过去,不久便到了流萤门的门前。
秋雁子端详着门上匾额上的“流萤门”三个草字,眼中有若一汪秋水。良久,才道:“天儿,进去罢。”和程在天一同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