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坐下了,李月辰压下了心中的紧张和犹豫,在老爹身边坐了下来。
旁边的李治微微一笑:“坐在此处,感觉如何?”
李月辰往下看去,第一感觉就是高,第二感觉是空旷。
含元殿很大,坐在这里一眼望去极其空旷,有一种很奇特的空间延展性。
与此同时,因为龙椅地处高位,坐在这里就等于是从上往下俯视全场,有一种上学的时候,第一次模仿着老师的模样站在讲台上的感觉。
不同的是龙椅比讲台要高多了,就像一个大庄园里面的错层结构,只要坐在这里,不需要睁大眼睛,哪怕耷拉着眼皮都能很轻松的俯视全场。
这是李月辰第一次来到龙椅所在的高台上,以前都是在旁边通道从下往上看的。
现在坐在龙椅上往下看,对她来说算是一种新奇的感觉。
“感觉有些新奇。”李月辰回答道,“没想到阿爷平日里的视角居然是这般。”
听到女儿的回答,李治差点没忍住咳嗽出来。
他问的感觉指的是心理上,坐在龙椅上大权在握的感觉,没想到她居然回答的是视角的问题。
“我是问你,坐在此处,能否感受到帝王的权力?”李治扭过头问道。
“能!”
李月辰老实的点点头回答,“坐在此处,帝王权力在手,无论生杀予夺,似乎只要抬手说声‘拿下’便可轻易解决……”
“还有呢?”
“还有……孤独。”李月辰轻声回答道,“高处不胜寒,坐在此处,想必会很孤独吧?此刻阿爷在我身边都有这等感觉,想必若是独自在此,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吧……”
听到这个回答,李治猛地扭过头,愣了一下之后便咧嘴笑了:“看来这些年对你的教导倒是不错,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了。”
“我?”李月辰一愣,“阿爷莫要开玩笑!我一天太子都没做过,如何成为合格的帝王?”
“孤独,是外人难以理解的,帝王内心深处的弱点。”李治手里的保健球又开始转了起来,“能明白这個,说明你已经学会用皇帝的思想去看待问题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转变为了期待:“若是辰儿将来愿意继承皇位,我便再无任何担心了。”
如果是其他事情,李月辰肯定不会拒绝老爹的期待,但这件事情是在太大了,并不是一个可以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的事情。
在李月辰看来,皇帝肩膀上的责任太大了!与此同时,每天跟大臣斗智斗勇会占据大量的精力,与自己的发展计划不利。
她微微抬起头道:“可是阿爷,若我将来继承皇位,那后半生都会被困在皇宫里吧?”
听到这句话,李治微微一愣,似乎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想过问题。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轻轻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孩儿从未想过当皇帝,但孩儿希望将来的皇帝能听我的话,并且要协助我,支持我,让大唐更加强盛。”李月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计划。
“你要做权臣?”李治问道。
李月辰摇摇头:“不,若大唐是一棵参天巨树,那皇帝应该是最顶端的枝叶。孩儿想做的,是埋在土里的树根。很多事情,明面上的皇帝做起来不方便,就好比面子和里子。但我做起来,就能毫无顾忌,百无禁忌。”
听到女儿的话,李治沉默了一阵,突然问道:“你可知,此举一个弄不好,会让你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那又如何?我又活不到千古。”李月辰一副无所谓的摆烂脸,“反正到时候人都化成灰了,骂我也听不到了。”
“还不止如此,你此举,会引起皇帝的不满……”
李月辰突然咧嘴一笑:“阿爷,剩下两位阿兄,从小便是当成闲散王爷来养的,他们两个,绝对会很听我话的!”
对于这一点,李月辰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敢三哥还是四哥,肯定都会听自己的话。
看到女儿如此自信,李治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便释然的点点头:“好,你不想坐皇位,我也不强迫你。不过,至少在我死前,你随时都有反悔的机会。”
……
原本李治的计划是无论如何今天也要说服女儿当这个太子,至于说当上太子之后的事情,他有自信能压得住大臣。
至于将来女儿上位,凭她的手段,肯定也能镇得住场面。
但今天跟女儿的对话,还是打消了他原本的想法。罢了,既然女儿不愿意让后半生都困在皇宫之中,那便由她去吧。
反正在李治看来,女儿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大唐有她在,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
想通了的李治放下了心中的警戒,之后的几天里面每天就是喝茶散步,什么都不管不问。
张大安等人每天都请求进宫面圣,李治根本不搭理,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李月辰每天都陪着老爹吃饭,甚至还会叫来二哥一起。
虽然他造反了,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处理结果也决定了,但终究是亲儿子,李治并没有再责骂他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每天就像个正常的父亲一样,叫他一起吃饭,跟他聊天,同时也告诉他以后去了李月辰的军营里面要好好工作等等……
看起来这完全不像是造反失败后的太子与皇帝之间该有的气氛,但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都知道他这个太子肯定是做不成了,但儿子仍然还是儿子。
这种如同不是在皇室,而是在普通家庭里面的气氛一直持续好几天,直到七天之后,消息传来,有一支打扮奇怪的部队手持令牌来到了长安,才随之结束。
十月初三的长安已经有些冷了,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一支打扮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军队骑着马,出示令牌过后,包围着一辆非常豪华的马车,缓缓进入了长安城。
这四轮马车就是最新的皇帝銮驾,因为东都到长安的路都修成了硬化路面,所以这种马车跑起来非常稳定。
周围的士兵则是一身黑色的军常服,他们肩膀上戴着黄铜浇铸的肩章,闪闪发亮。
每个人的头发很很短,只是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而已。
如果不是胯下的战马没办法太过同步,甚至会感觉一支部队就是一个人的分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