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白雁的八宝粥还是泡汤了。 她没能去参加运动会,和姜鳕一起翘课,做了一对差生,逃到校外玩。 实际上,运动会人山人海,老师无暇顾及学生们的往来出入,溜出校门的可不止他们一对, 那一天的情形,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她第一次出轨,意思是脱离正轨生活,火车呼啸着,冲往轨道外的野地——咣当一声,翻倒了,痛快。 白雁的脚伤不严重,今天已经能走了。她和姜鳕在校外有名的市前街游荡。买了杯红豆奶绿,殷勤地递给姜鳕:“送你的礼物。” 姜鳕探手去接,指节纤长,轻轻捏住奶茶杯子,凹陷下一块儿,显得有力。 他哼了一声,说:“小气。” 次次都是送奶茶,不喝腻才怪。可白雁拮据,送不出大礼,只能送点讨人喜欢的小玩意儿,譬如喝一口,暖到人心的奶茶。 姜鳕第一次回礼,他给她买了一个手机挂件,是朵毛茸茸的雪花。不贵,礼尚往来。 白雁捏了捏花瓣,突发奇想:雪,与鳕同音,是让她记住他吗? 她吐口而出:“鳕……” 不知是喊雪,还是鳕,惹得姜鳕自恋回头,嗯了一声。 果然。白雁的心中不知验证了什么,脸颊通红,两腮燥热,被冷风刮到刺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不谙世事,傻兮兮的,什么都不懂。 逛了许久,到了放学时间,白雁打算回校,她说:“我们出来这么久,老师会不会点名啊?” 姜鳕睥她一眼,道:“你当老师和你一样闲?明天是星期天,没课,都懂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让大家高三前松快一天。” “哦,姜同学不愧是老师肚子里的蛔虫!” “嘁。”他不屑,冷冷哼了一声。片刻,姜鳕又道:“说真的,你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白雁吓了一跳,警惕问:“干什么?!” 姜鳕的自尊心受伤,他冷傲道:“又不是没来过,搞得我好像要把你怎样!” “我就是问问,没说你会把我怎样……” “我转校了。”姜鳕说。 “啊?”白雁震惊,望向姜鳕的眼神,有些不解,觉得他此举莫名其妙。 好半晌,她小心翼翼问:“为什么?” 白雁的声音很轻,呼吸也慢,一加重声音,就会惊扰到什么似的。 “我是未成年人。” “所以?” “家里人强行退学,没和我打过招呼。下周一起,我就得去磊山区了。”他就是从磊山区来的,空降秋野高中,现在回去了,理所应当。 “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就出发,行李收拾好了。” 白雁想到了那天来找姜鳕的贵妇人,她好像对这里的一切不满,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难怪要带走姜鳕。 白雁问:“班里没人知道吗?” “班主任知道。” 她笑得惨兮兮的,说:“那班里女生该哭倒一片了,可怜死咯。” “女生里也包括你吗?” “我不会,我可坚强了。” “呵。”姜鳕发出短促的一声笑,发自内心。 “那我们还能见面吗?”白雁这句话弱不禁风,一下子便消散了。 “暂时不能。磊山区跟黄山区有点远,不过有电话,还有,黄山大学见。” 姜鳕这句话像是在暗示她:只要考上黄山大学,我就允许你追我。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谈个朋友,男女朋友。 今晚,是他的践行宴吗? 白雁想留下来,但是不行,今晚得回家。她是寄人篱下,有诸多限制。只是,今晚以后,很少有机会见面了吧? 等到她成年了,就算考不上黄山大学,也要去磊山区找姜鳕。 她轻轻说:“我会去找你的,等成年以后。” “嗯。” 白雁咬住唇,突然说:“在我考上黄山大学之前,你都别交女朋友。” 没由来的,姜鳕也闷闷应了一声:“哦。” 两厢无话,四下寂静无声。路灯的光将人影拉得老长,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姜鳕扫兴地问了句:“那要是考不上呢?” 白雁脸色煞白,失落地低头:“那就算了。” “别算了——”他拖长音,想说什么,又觉得特别没有面子,最后小声喃喃,“到时候再看,要是你努力,可以放低要求。” “嘁。”白雁本来想说,谁稀罕。可转念一想,她是挺稀罕的。 这一夜,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他们分道扬镳,离别前,姜鳕回头望了一眼白雁的背影,她的身子很小,在月光下,形单影只。 没了他,这妮子好像变成可怜虫了,姜鳕抿唇。 白雁其实不害怕分离,她还能和姜鳕用手机联系。何况高三一年过得很快,转瞬即逝。她会努力和他相聚,即使考不上黄山大学,也可以去黄山大学附近的学校就读,总有机会见面的。 这样一想,白雁的心情又愉悦许多。 到家时,白霞他们都没回来,白雁一人摸黑走到房间收拾东西。 这时,她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了。几秒后,传来清脆有力的脚步声,下脚很重,是个体型庞大的男人。 白雁警惕地回头,黑灯瞎火,她看得并不真切。对方来者不善,目标是她。 那个庞然大物还在步步紧逼,朝她靠近…… 白雁后退,腰窝用力撞到了桌上,如刀刺骨,锥心的疼。她倒抽一口凉气,腿软了。 哪知对方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扑上来,将身材瘦小的白雁压制住,略带稀薄酒气的唇凑近她的脖颈,贪婪,且□□浓重。 这人想侵犯她! 白雁一阵反胃,她的喉头泛满酸水,催人作呕。借着月色,倒是瞧清了来人的脸,居然是陈乔岩! 她提心吊胆了一年,以为是自己的臆想,哪料到陈乔岩是真有坏心,趁白霞不在,行这等下作之事。 他还是不是人?! 白雁想哭,声音哑不成调,低低呜咽。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碰到,只是敞开的衣领被冷风灌入,撩起一阵鸡皮疙瘩,毕露在空气之中。 女人的力气没有成年男人大,更别提是个花季少女了,只有吃亏认怂的份儿。 情急之下,白雁摸到桌上的刻刀,狠狠刺入陈乔岩的腰,听得男人哀嚎,她解恨了,又刺了一刀。 陈乔岩倒抽两口冷气,没了□□。捂住伤口,跌坐在地。 趁此机会,白雁在房里搜了一圈,带上证件和存折,满脸泪痕地跑出门。 那一刻,她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了。 不回家,可以去哪呢? 白雁环顾四周,都市的夜景繁华,灯红酒绿,这样大的地方,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觉得很冷,伸手一探,发现胸衣肩带被扯断了,是陈乔岩干的。 白雁又想哭了,但她张了张嘴,没哭出来,反倒让风灌了进去。 她本来想着,熬过这两年,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好像不行了,她不知道陈乔岩伤得多重,但看救护车往家的方向开去,还有力气呼救,应该没死。 家是不能回了,学校也不行,白霞会去找她。然后,教训她。 白雁能说什么呢?说陈乔岩企图侵犯她?报警有用吗?法律上规定,性\器进入才算是侵犯。没有保留陈乔岩的□□,手上沾满了陈乔岩的血,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故意伤人。白雁无凭无据,胡说这些事情,旁人定会说她信口雌黄,为了替自己辩护,不惜造谣,自毁声誉。 所以,家已经变成龙潭虎穴,她绝对不能回去。 白霞是白雁名义上的监护人,她有权掌控她的人生…… 陈乔岩会放过她吗?不会。 白霞会放过她吗?也不会。 所以呀,现在的白雁,无路可退。她突然笑了,惨兮兮的,眼中又带些坚毅。 不行啊,绝对不能妥协。 所以白雁做了一个决定,她想辍学,然后逃跑。反正小地方,不读高中跑去外地打工的人比比皆是,不差她一个。 白雁想去磊山区,但是她不想被姜鳕找到。她不知道怎么说……从前的那个白雁,有梦想,有冲劲,努力读完高三,考上理想大学,然后足够优秀,能和姜鳕比肩站在一块儿。现在的她不行了,白雁读不完高中,也读不了大学,先躲一阵子,混混日子。 朦胧间,白雁想到初见姜鳕时,他所说的话:“有钱,藏起来没用,守护它最好的办法就是花光。” 现在,白雁打算花光它了。不上大学的话,这笔钱混到成年绰绰有余。 “叮咚。” 来电提示音想起,是姜鳕的电话。 白雁注视屏幕许久,她想,她这个样子不能让姜鳕看到。于是,果断挂断了电话。 她留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必定是鲜活美丽的少女,所以这样便好,所有记忆就凝固在被风吹过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