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再次在夜色中缓缓退去时,城内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相比之前,这一次已没有了凝重。
甚至原因也不是因为冀州军再一次被他们打退...
而是此时的城内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
曾经的天公将军,如今的徐州牧,王政已来到了奉高!
这便已足够了!
所有人甚至都没有去留意到他其实只带了三千多的人马,若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打败城外几万人的冀州军,也未必能让奉高撑到下一批援军来临的时刻。
无论军民,他们都狂热的相信,王政既然选择冒险入城,那么奉高便再无被攻破的可能了!
王政当然不会自寻死路。
莫说奉高,便是下邳,要是真是没有把握,他也不可能在敌人合围的情况自入险地,关键是王政对自家的兵力有足够的信心。
他这次带来的这三千人马,其中的一千老卒如今可是全部成了三阶兵了!
这等情况下,若是不惜战损,都可以和城外的冀州军来一次正面对决了,当然,稳赢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一战之力绝对有了!
这次冲锋陷阵,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若是守城的话,只要粮草补给不出现问题,王政相信,守个一两个月绝对不是问题!
何况奉高城内还有力量呢。
几乎被彻底打残的守军当下自然不能太过指望,不过王政出现之后,不仅能在军心、士气上给与巨大提升,更可以让这些残部在看到希望之余,接下来好好休整几日。
不要小看这这几天时间,恢复战力后的一千人,能产生的作用,可能还要大过精疲力尽的几千人。
另一方面,还有百姓呢。
因为清楚这些“新奉高人”的底细,加上也觉得他们的用处不大,昌豨在这些时日的守城中,并没有过多抽调民力。
王政却没有这个顾虑,更不会这么看待。
能和他一起来徐州的青州流民,忠心上自是毫无问题,若是王政下令,他们这些人必然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这便又是一股守城的力量。
而且刚不可久!
冀州军这般猛烈到不计代价的攻势,断无长期持续下去的可能!
虽然并不确定袁谭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但王政仍旧觉得,若无自家系统这样的忠诚锁定,再维持几天想必也是冀州军的极限了。
再打下去,便是袁谭想要继续,恐怕那些士卒也要造反了!
......
城外的袁军大营。
如今其实已过了春寒料峭的时节,即便是野外的夜晚也没了冷意,可今日的帐内却如冬日似地一阵寂寥。
镇守在外的亲兵们也久违地听到了少将军的暴喝,还有碗盏碎裂的清脆之音,一时间面面相窥,又没得传召,不敢私自入内,顿时闭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袁谭的确再也顾不得什么明主风仪了!
之前对奉高久攻不下时,袁谭有过不满愤怒,最终还是隐忍下来...
得知粮仓被焚的情况下,袁谭同样焦躁彷徨过,却也还是克制住了,没有对手下的将官们迁怒...
可今日眼睁睁的看着王政带着一队人马堂而皇之的闯入被他包围的奉高时,袁谭彻底火了!
尤其是再得知对方只有三千人马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
此刻袁谭的脸色阴沉的直欲滴水,眼神如刀子般地在帐内不断游荡,心中无数个念头不断回响。
看到以往风雅端和的少主今日这般失态,显是正在暴怒的头上,帐中的众人亦是纷纷沉默无言,就连郭图辛毗也很识趣的没有说话,不敢碰这个霉头。
一时间,帐内静至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半晌,袁谭终于再次冷静下来,他长吁一口浊气,先是唤人收了碎瓷,清了水渍,然后缓缓说道:“诸君,奉高城内如今进了援军,为之奈何?”
见状,郭图小心翼翼地长身出列:“少将军,如今之计,唯有撤军!”
“为何?”
听到这话,袁谭登时剑眉一挑,斜瞥过去问道:“这支部曲不过三千人马,与大局并无损也,怎地如今才第二日,郭祭酒便说要撤军了?”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冷淡,郭图心中登时便是一个咯噔,不过这等情况下,哪怕他清楚接下来的这些话袁谭未必爱听,却也要继续说了。
“这支援军人马固是不多,可却尽是精锐,不可小觑!”
郭图轻抚着唇下细须,望着袁谭正色道:“何况最关键者,还是在于王政入城了!”
“这不是好事吗?”
这时辛毗插口道:“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竖子如此不智,自陷虎口,相比较下,如今奉高都是无足轻重了!”
“咱们若能将此人拿住,无论生擒灭杀,便是去一大敌矣!”
“之后莫说区区泰山一郡,便是整个徐州,亦是我军囊中物也!”
一旁的袁谭听到这话,不由神情稍缓,微微点了点头,显然辛毗此言,甚为合他心意。
“恰恰相反!”却见郭图摇头叹道:“正是王政入了奉高,我军才要主动撤军,更要当机立断!”
“此子崛于草芥,发于行伍,虽是目无君臣,心无忠义的貉子之流,却绝非愚蠢之辈!”
“当日此子身无长物时,一个汉之五都的临淄亦是说弃便弃,可谓甚有决断,换来今日基业,如今占据一州了,难道反而变的小家子起来了?”
环视众人,郭图的声音不断拔高,心情激动之下,脸颊额头都是汗迹,更是怒目圆瞪,显得狰狞:
“王政性命和奉高一城孰轻孰重,便是天下人都会选错,唯有一人是断然不会选错的!”
听到这里,之前被辛毗说的意动的众人纷纷肃然起来。
是啊,他们这些旁人尚且觉得对于王政而言,奉高反而变得可有可无了,难道王政自己不知道吗?
莫说是今日坐拥七郡之地,十万人马的王政,便是当初一穷二白的王政,难道会觉得奉高比自家的性命重要不成?
袁谭亦是一怔之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火候已到,郭图长躬不起,对面前的少主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图之见,此事唯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袁谭侧目问道。
“此子欲以身做饵!”
郭图一字一顿地道:“诱使我军继续在奉高停留!”
“而若咱们当真中了此计,少将军,恐怕大事不妙矣....”
至于到底如何,却是不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