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高府人口不复杂,江府就更为简单,几个负责浆洗杂事的老媪,几个干粗活的老叟,加上江氏兄弟二人,总共加起来不过十人,如今加上了如钰等三个高府所派的仆妇,这偌大的府邸,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进了江府,被管事告知男君去了军中,不在府内,让她三人先安了住处,再各司其职照顾小男君。 高瑾和小杨氏的婚事就在下月,黄管事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也没亲来引见,只派人往江府上说了一声,左右府上的两位男君是不会管这些个小事的,这会便由刘夫人领了头,三个人站了一排,等待分配差事。 会医的那名仆妇姓张,年岁和如钰认识的那个赵媪相当,三人中属她年长,此刻站出来,接过了江府管事的话头:“住处都是不妨的,我们既然是夫人派遣来帮手的,哪有挑拣的道理,全凭您安排了。” 管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说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一丝笑,打量她们三个的时候眼睛眯着,快成一条缝了,如钰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是不是年岁大了,眼睛不好使了,不这样眯着根本看不清,见他眼风往她们三人处扫了一圈,先问过张媪和丁香在高府领的差事,便让她们带着包袱衣服往江棱所居东院去。 如钰正奇怪就晾下了她一个算是怎么回事,老管事就指了指她道:“你随我来。” 从前院穿过一道门,走过中庭,庭院中满铺了青石板,不像高府又是假山树石,又是挖塘养莲的,偌大的中庭除了中央一株两人怀抱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槐树,南北各一满水的太平大缸,便只有西角边,圈了一处围了些竹子,竹身矮小,竹结上还冒着青茬,一看就是刚种下不久的。 老管事走得慢,如钰才能看得这般仔细,心道这樾三秒的品味实在一般啊,,门面倒是修得煊赫威仪,门当都足了七尺,怎么一进里头,摆设都这么简单呢,他现在的地位,虽说如今还是个杂号将军,没有封侯,但实际上已然是一方诸侯了,宅院捯饬成这样,他也不怕丢了面子。 东边的院子一迈进,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两棵刚人高的枣树和桂树,还没抽芽,再围了一口天井,园子里头本就不大的格局,被这三样占去了一半,屋子正朝向的一明一间,左右两厢各加一角房,正间后另有一后罩房,就是全部的东边园子的全部了。 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中等人家的宅院,告诉她这是江棱的住处?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啊,按着兄弟俩的感情,江樾委屈自己,都不可能这么委屈他弟-弟。 满心疑问地被带到西院靠南边的角房,一个年约五十的仆妇走出来,和管事见了见礼,指着她道:“这是新添的人?” “交给你了,先带着罢。”老管事想了想又转头问如钰,“你会些什么?” 我会的事多了,这得看您怎么问。如钰这般想着,嘴上回道:“高府时常在厨下帮个手,来时夫人也嘱咐了,让给小男君多做些滋补养身的汤水。” 她说完,老管事看了看天,道时辰也差不多了,让如钰将包袱先往西院角房里一放,便带着她去了前院厨房。 老管事的意思也很明白,虽然是刘夫人带来的,最好也还是先露一手,厨艺好不好的,手底下工夫才是真的。 事关小江笨,如钰也不含糊,看了一圈食材,一边在脑子里刷刷翻着菜谱,还真被她发现了适合骨折病人的食谱。 食谱还小解释了段,说骨折病人痊愈期分为早、中、晚三个阶段,根据病情的发展应该配以的不同食物配合治疗,可以促进血肿的吸收和骨痂的生成。 小江笨的脚刚伤,明显是在初期,饮食应以清淡为主,蔬菜水果必不可少,蛋类、豆类、鱼汤、瘦肉等食材也是适合且滋补的,高府除了送人,往日吃的用的,能想到的,刘夫人也没少送,今日便有两篓河鲜,里头就有不少的活虾和一条新鲜的鲫鱼,如钰便决定着手做了一道蒸明虾和豆腐鲫鱼汤。 蒸明虾步骤最为简易,吃的便是食材的新鲜原味,倒是鲫鱼汤费些工夫,如钰将鲫鱼去鳞腮和内脏,着重注意了鲫鱼肚腹内的黑膜的清理,以防鱼汤炖出河泥的腥味,清洗沥干后,将鱼下了油锅,剪得两面金黄,加入葱姜料酒等物佐味,最后加水加柴,大火滚煮,待汤色渐为奶白,撇去汤面浮沫,加入切好的豆腐,控制着火候再顿一盏茶的时辰。 待再起锅时,鱼汤香味四溢,如钰自己尝了尝味,盛出一碗来给老管事。老管事接了喝下一口,道淡了,如钰心道不会吧,再尝一口,确定是不咸不淡的正好啊,穿书后她折腾吃食的次数不少,对自己的味觉还是挺有自信的,是而也没有一听老管事的话就加盐。 老管事两眼前飘着汤雾,等了一阵,不见如钰动作,便吩咐厨下的仆妇将鱼汤起锅,和府上厨娘做的一道,并成一案,给小男君送去。 如钰本有些忐忑,又被他从厨下带出,回了那处院子,老管事指着一处角房道:“那就先住这罢,这的差事少,去厨下帮手也忙得过来,午食后小男君的那顿加点,就由你先做着。” 如钰有点懵,这和想好的不一样啊,她是来照顾小江笨的,别的不说,她被派去服饰白太后的时候少帝那个小萝卜头才2岁,白太后那会在三个月之内,先后经历了死公公,死老公,死哥哥,整天诚惶诚恐,抱着少帝没多会就能哭成一个泪人,可以说小少帝断奶之后基本都是她带的,虽说2岁和12岁天差地别,但照顾小孩子什么的她也算是挺有经验的,现在哐当一下子,不说点理由就把她从主力一下子撸成了候补队员,如钰心里真的挺不舒服的。 如钰低头纠结了一会,心道是不是那道鱼汤做遭了,所以被剥夺了给小江笨做一日两餐的机会,这的管事年岁大,表情都少变化,心思猜不出啊,不想高府那个黄管事,人虽然滑,但摸得清套路,如钰一时有些犯难。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是她已经混的半熟的高府,还有个刘夫人愿意给她方便,如钰再觉得什么,也不能立马给管事的顶回去。 老管事等了一会没听见声,问她:“还没问名字了,你叫什么啊?” “玉如,您叫我玉娘就行了。” “哦,如意吉祥的吉祥啊,好名字,听着就吉利。” 这老管事刚刚还不好好的马,这一会工夫就耳背了?旁边听着的仆妇笑道:“您老听茬了,这叫如意,不叫吉祥。” 得,这位耳力也不怎么样。 也不等仆妇再解释回去,老管事摆了摆手,一转身,慢悠悠走了,仆妇接过如钰的包裹,将她往角房里引,一边道:“真是对不住,这头一回见,就把你名字给弄茬了,这福伯的耳朵好一阵坏一阵的没个准,我这也是被他给带着过去了。” 如钰哪会计较这个,问明了这仆妇姓卓,就卓姨卓姨叫上了,还从包袱里拿出一条墨绿色绣菊纹的抹额,送到卓媪手里,边道:“头一回见面,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虽小,还望卓姨不要嫌弃。” 这抹额本是要送给刘夫人的,可惜绣菊纹的时候错了一点针脚,虽看不出来,却不好再给刘夫人戴了,如钰觉得丢了可惜,也一道装了过来,这下倒是用上了,错了针脚刘夫人不能用,送与卓媪这样的身份的却不打紧。 嘴甜又礼数周到,怎么也不会让人讨厌,方才叫错了名字就道了声歉,可见这卓媪也是个好性子的,果见她笑着收下了抹额,连夸如钰手巧,一头拿出一碟子糖栗,让如钰抓些吃了不要客气。一头又给如钰倒茶,招呼她坐下歇歇。 角房外头不大起眼,内里倒是虽是西院的,朝着南面,小小一间却也敞亮,窗下两张搭起来平床靠在一起,睡下三四个人不是问题,床没铺帐子,被褥卷在一边,床边一架小织机占去了屋子里大半空间,一个矮墩加一张低矮的几案靠在墙边另一边横放了张半人高的柜子,两口敞口的罐子放在柜子顶上,正是人伸手可以拿到的高度,方才的糖栗子就是从里头拿的。 卓媪解释道:“别看这挤,过两日我就搬出去了。男君若是来过夜,第二日必是要早起的,我们伺候的下人自也不能晚了,男君体恤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结实,觉少易醒的,就让我搬到中庭后头去看花木,那清静,左右府里还没采买丫头,这几个月男君身边的事就有劳你了。” 啥玩意儿?谁?有劳谁?男君?江樾?这话里的意思是,让她负责樾三秒那活阎王的起居事宜,这开什么国际玩笑? 如钰一颗栗子塞进嘴里,莫名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