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老宅是传统古朴的四合院,白墙黛瓦,有一面墙长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从外攀到里,让这老房子看起来不至于只有阴沉压抑,还是有生命力的。
廊下的灯笼经受着风吹雨打,晃晃悠悠。
少年步伐从容,有着远超年纪的沉稳,一旁引路的佣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穿过垂花门,就到了内院。
季老爷子端坐在那头的屋子里,隔着密集的雨帘,也能感受到他老人家身上的严肃。
佣人撑开伞,送季衍之过去。
季衍之刚到门槛,就见老爷子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然后低沉的一句,“跪下。”
少年听话地跪在地上,腰背挺直,仍旧一副从容模样,仿佛他的跪和站没什么两样。
季老爷子的脸色又沉了许多,“不管你从前如何,现在你是季衍之。你今天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他们是我朋友。”季衍之平静地阐述事实,没有要与老爷子起争执的意思。
但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这话在他听来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拐杖再次往地面使劲一杵,季老爷子趁着这股劲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试试!”
旁边的林管家赶忙上前搀扶,“您消消气,医生说您最好不要动怒。”
“季衍之。”
“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季老爷子抬起拐杖,指着门外跪得挺直的少年。
少年抬眸,听话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毫不意外,季老爷子更生气了,拐杖往地上接连杵了好几下,“请家法!今天我要好好教训这个混账!”
林管家回头看了眼季衍之,希望他能认个错,这样一来家法也就免了,偏偏这孩子像是没看见他使的眼色。
真是固执,林管家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扶老爷子坐下后,去让人准备家法。
季家的家法是用竹条责打背部,总共十下,期间不换位置。
上一次动家法还是因为未成年的季寻在外面喝了酒。
季老爷子接过竹条,准备亲自动手,林管家担心老爷子的身体,“还是我来吧。”
“不用。”
季老爷子走近门槛,居高临下地看着季衍之,“转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季衍之很想笑。
至于笑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笑他自己吧,从一块烂泥地到了另一块看起来没有问题,实际更让人犯恶的地方。
总共十下,每一下老爷子都使了全力。
到最后,季老爷子气喘吁吁攥紧手里的竹条,“你处在什么环境,他们又处在什么环境?今时不同往日,请你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丢了季家的脸。如果你执意我行我素,那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从你面前消失。听见没有?”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下,勾勒出少年失去血色,直冒冷汗的脸。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季衍之僵硬地转过身面朝老爷子,腰背不复之前的挺拔,“听见了。”
季老爷子转身往回走,把沾了血的竹条随手交给一个佣人,“你今晚就在这儿歇着,会有人来给你上药。”
突然想起什么,老爷子回头看向季衍之,“还有一件事你做错了,你不该带着奚柚去见你那些所谓的朋友。”
说完,季老爷子接过佣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品着茶。
天边雷声轰鸣,偶尔一道闪电劈下,雨越来越大了,好像天破了个窟窿,风也越来越大,廊下有几只灯笼都被吹掉了。
清瘦的少年低着头,跪在门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疼晕过去了,倒是有一种别样的坚韧。
茶杯搁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季老爷子由林管家搀扶着起了身,“回吧。”
经过季衍之时,老爷子停住脚步往下看了眼,“后天奚柚补课,别忘了。”
不指望能听见个回答,说完季老爷子就迈过了门槛。
等到看不见老爷子的身影,附近的佣人才上前扶季衍之回房。
-
奚柚坐在窗前托腮看着外面,叹了不知道第多少口气。
怎么还不回来……
奚柚打了个哈欠,正要趴到桌上,外面传来开大门的声音。
车子驶进院子里,奚柚噔噔噔跑下楼迎接,但是没有见到季衍之,还有郑伯。
以为是在后面,她伸着脖子往大门张望。
“你哥哥今晚留在老宅。”
“为什么呀?”
奚柚回过头脱口而出,季老爷子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你很喜欢现在这个哥哥?”
奚柚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爷子忍俊不禁,“小西柚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对哥哥不讨厌,但是还没到很喜欢。”奚柚可没忘自己的问题,歪着头眨眨眼,“爷爷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哥哥为什么要留在老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