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上苍听见了粮官悲愤的呐喊终于仁慈一番,还是上苍也看不过去四姑娘造的孽。
当晚,边关雷鸣闪电,倾盆大雨瓢泼而来。
粗犷的闪电劈得夜空都撕开了,倒也还没劈到梁妆的脑门上。倒是把陈副将急惨了——眼看着水稻越长越高,愈发好,这瓢泼大雨打下来,怕得折断水稻的腰。
也是之前思虑不周,这雨一来,忙得他半夜到处叫人寻大雨蓑、寻大棚、寻一切能避雨的工具。忙得头昏眼花,派去询问四姑娘的小兵终于回来了,在陈副将满怀希望的眼神里,小兵带回来十二个字:“四姑娘说:稳住,别慌。该睡觉的睡觉,别管。”
白忙活大半夜的陈副将:“……”
有了四姑娘的话,倒也真的放下心来,觉得那能自力更生的水稻可真好。
他这边好了,前线的粮官和士兵们却气惨了。
本来送来的十背篓经过长途跋涉已经快不行了,烖进土里都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上,站不起来,眼看着跟要死了一样。辛苦了小半时辰栽种的士兵们,心头很不快,觉得将军真是太纵容梁四了,都胡乱到前线来了。
他们不敢说大将军,只敢背地里唾弃一下梁四,说好好的将军府被梁四这颗耗子屎给毁了。
白日里还只是不爽,等这暴雨下来,满心的不爽,直接化成了怨恨——这么大的雨,那快要死的蓿草肯定顶不住,他们白忙活了半个时辰,前线的半个时辰可是比金子还金贵的,就这么被远在边关的梁四平平浪费了。
黑夜里,士兵们躺在营帐里嘀咕咒骂。
“还不如先拿去喂马,还喂得了几匹!现在好了,等雨停了,肯定渣渣都不剩!”
“将军也是,宠得无法无天了!”
“女人就是这样!不晓得战争的险恶!只图自己快活不快活!”
“梁四就是将军家的污点,要她有将军夫人一分的贤惠,我都能跪下跟她磕头叫菩萨娘娘!”
“真作孽!”
……
小兵们愤愤不满,粮官更是气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刚才他去瞧了一眼,蓿草直接被大雨拍进了土里,他想救都无能无力!那蓿草是见缝插针地栽种,这么大雨,扯几顶帐篷来挡挡雨都显得自作多情。
这雨下得仿佛在嘲笑他为蓿草操心了的那一下午时间。
上苍!让雷劈死梁四吧!
粮官双手合十地祈祷。他敢保证,向古意给梁四带回前线栽种蓿草的消息后,她一定会再次让人带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来种,还都是种不活的那种东西。
天杀的梁四,成天想一出是一出,尽祸害前线将士!祸害苍生!
粮官碎碎念地祈祷到清晨雨停。雨停的那一刻,他翻身而起,再次去马厩。
不是心怀希望地去看蓿草,是他实在心疼那些草,要是昨天有点勇气敢于反驳将军,说不定这些草都喂饱几匹马了。现在是一丁点儿都不剩,全浪费了。
“天杀的梁四!”粮官望着一根草藤也见不着的马地,把梁四骂了个彻彻底底。
那边马倌也痛心疾首地给战马喂为数不多的草料,一边喂一边道可惜了,还抽空问粮官一嘴:“要不挖挖看还能挖点出来不?有点草总归是草啊!”
粮官扯了扯嘴皮子,冷笑道:“挖出两三根来喂,还不如直接喂土得了。”
然后,粮官一甩袖子,往梁大将军的营帐去了,他要跟将军好好说说这事,希望下次梁四再要送来什么鬼东西种时,将军能坚定地拒绝。
“将军有急事要处理,暂时不得空。”帐外的士兵拦住了粮官。
粮官彻底恼了:“我来四趟了,将军为何不肯见我!”
是的,这一天,他来四趟了,趟趟将军都不得空,他严重怀疑将军是在躲他,也有理由怀疑向古意交给将军的信上,梁四肯定提到了还要种什么。奈何将军没给他看信,他没证据。
士兵还是那副没表情的神情:“等将军有空了,属下派人去通知粮官您。”
夜色沉沉,粮官怀着恨不得千里走单骑飞回边关取梁四首级的沉痛心情走回自己的营帐。
同帐的钱官劝他:“算了,将军明显不想见你,何苦去触霉头?再说了,梁四不是还没搞什么幺蛾子么,别乱想给自己闹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将军府都宠梁四,何必在这时候跟将军斤斤计较?等仗打完了,再说嘛,就当昨天给士兵们放了半时辰的假,这没啥。”
粮官一听立刻恼了:“什么叫我斤斤计较!我不斤斤计较,前线还有存粮吗!你们还有吃的吗!早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就是我的斤斤计较,事事上纲上线,才让大家到今天都还能吃上饭!你吃着饭不说我抠,吃过了说我斤斤计较你几个意思!亏我们同帐十多年了,你几个意思!”
粮官瞪着钱官,神情激动的钱官都懵了。
钱官错愕了几秒,反应过来:“我是为你着想,你激动个啥!我哪说你抠门了?说你爱多想你还不信,我啥都没说,全让你自己给冠上罪名了!”
眼见着粮官张嘴又要激情喷涌了,钱官赶紧撤退:“我不跟你说了!自己愁去吧你!”说完,爬上床,抱着被子睡觉,一眼不再看粮官。
粮官发了一半的愤怒戛然而止,留着一半气憋在肚子里,愁得心里发慌。
他想去拉钱官起来撒撒气,那老家伙死活不睁眼,让他干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