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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嫽听得楚安帝问起容渊,连忙解释:“回陛下,这是臣女的表弟陆容渊,如今在臣女府上暂住。今日是随臣女一同来此处赏荷的。”

楚安帝的视线慢慢落在那面挡住容渊面容的幕篱上。他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他为何戴着幕篱?朕还从未见过京中有男子戴这东西。”

苏嫽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万万不能让陛下知道容渊异瞳之事。大楚皇室向来最忌讳这些,若让陛下看见容渊的眼睛,只怕会立即下令将容渊的眼睛剜出来。

她抿着唇,正思量着该如何回答楚安帝,身后的容渊却替她开了口。

“面容有疾,不能见风,故用幕篱遮挡。”

苏嫽顿了顿,连忙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此次来京城,便是为了寻医医治,只是一直不见好。”

她侧身拉住容渊的手,小声轻斥:“阿渊,快向陛下行礼。”

“不必了。”楚安帝摆了摆手,“在宫外不必有这么多规矩。你也坐吧。”

侍女很快又搬了一个锦墩过来,容渊挨着苏嫽坐下,透过白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楚安帝。

他穿着鸦青绣云纹的常服,衣摆垂落在亭中石地上。一个侍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替他捶着腿,片刻不敢松懈。

坐在楚安帝右边的妃子一边替他剥着碟子里的葡萄,一边看向苏嫽,眉目温柔:“许久不见嫽儿了。府中近日可好?”

“劳贵妃娘娘挂心,府中一切都好。”

玉贵妃笑着说:“如今不在宫中,就不必唤我贵妃了。”

苏嫽有些局促地抬起头,改口唤道:“姨母。”

玉贵妃和她母亲李氏是亲姐妹,两人年纪只差半岁,就连名字也极为相似。

姐姐名檀玉,妹妹名檀珠。

取的乃是“美玉明珠”之意。

李氏女子皆是容貌上佳的美人。昔年宫中重阳秋宴,李檀玉红裳一舞,令楚安帝深深痴醉。从此长伴君侧,二十余年,盛宠不衰。

说起来,苏行山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坐上丞相之位,多多少少也沾了些李家的光。

李檀玉让身边的侍女给苏嫽斟了酒,温声道:“我记得你是爱喝酒的。这酒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苏嫽连忙接过酒盅,“多谢姨母。”

楚安帝望了她一眼,笑道:“这孩子是个能喝酒的。可惜她父亲是一点酒也碰不得。朕上次不过让丞相饮了三杯,他便醉的不省人事了。”

说话间,亭外忽地起了一阵风。雨势突然转急,如瓢泼一般倾泻在池面。碧色的荷叶被雨珠子砸的一晃一晃,玉碗荷的花心里盛满了清透的雨。

苏嫽侧眸望着一池娇荷,暗自赞叹水芸池雨荷之景果然不负天下一绝的盛名。亭上四角悬着铜铃,发出阵阵清响。似穿透了天地间浩荡的雨声,清脆透亮,宛如仙乐。

楚安帝不由感叹道:“雨中赏荷,果然别有一番韵味。朕记得父皇在的时候,常常带着朕和皇弟来此处散心。只可惜……如今父皇和皇弟都不在了。只留下朕一个人,当真是孤家寡人了。”

李檀玉柔声安慰:“容王殿下英年早逝,臣妾知道陛下心里难受,但也要保重龙体才是。这几日您日夜伤怀,人都瘦了不少。”

容渊不屑地在心底冷笑了几声。日夜伤怀?怕是每晚都躲在被子底下偷着笑吧。

容王戍守边关多年,在百姓中威望极高。容王一死,便再无人可威胁到他的帝位。而那晚他率铁骑突袭容王营帐时,又特地用了西洲死士的装束,不仅将罪责全部推给了西洲,更可以此为由对西洲发难。

一石二鸟,天衣无缝。

现在却又装出一副舍不下兄弟之情的嘴脸。

真是恶心至极。

楚安帝慢慢捏紧了面前的酒盅,沉声说:“那个西洲王,仗着西洲地势易守难攻,一直不把咱们大楚放在眼里。整日派兵骚扰边关百姓不说,如今竟敢出动死士暗杀朕的亲弟弟。朕已派兵十万征讨西洲,此次定要让西洲王给朕一个说法!”

李檀玉敛眸替他将酒斟满:“陛下圣明。”

苏嫽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酒,一直没有插话。她虽是爱说话的性子,但也知晓在皇帝面前不能多话。言多必失,若哪句触了天子逆鳞,没人知晓后果如何。

但季筠声却是个管不住嘴的。李檀玉话音刚落,她立刻忿忿地说道:“陛下早该给西洲点苦头吃了。不然他们也太嚣张了!最好是能将西洲一举攻占,把他们宫殿里的宝贝全都抢来,还要让西洲王对大楚俯首称臣,那才解气呢!”

侍立在亭口的王顺福闻言,眉头轻皱,婉言提醒道:“季姑娘,这是在陛下跟前,可要慎言呐。”

她方才的话虽是肺腑之言,但却有教皇帝做事之嫌。若楚安帝计较起来,就算她是当朝太傅的女儿,怕也难逃责罚。

苏嫽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替她捏了把汗。季筠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告罪:“陛下恕罪,是臣女失言了。”

楚安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朗声大笑:“你说的没错。要让西洲王跪在朕的脚下俯首称臣……那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