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秦霜雪感觉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耳内的剧痛稍微减轻,她才再次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手上沾染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不过她还是不敢确定。
在这里,除了份外的事,份内的事情她都得小心翼翼地去处理。
这原本就不是她的世界,现在她自己也快被这世界给同化了,她说不明白这种感觉,就像是水滴融入汪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说得直白点——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这种既视感在还没有来的时候,她觉得在这里的时间太过漫长;但当它来了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
这个世界终于向她展示出残暴的一面,直到最后她在不被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死在这种极端之地。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双手只有一片模糊的暗红色;眼泪像是在保护她,让她不要看手上的东西。
结果用袖子擦干眼泪,她看清了这种不知道多久之前还是温热的红色液体。
——鲜血,在颤抖的手上蜿蜒了一大片,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它们此刻已经冰冷而凝固,黏在手上像是干涸的泥巴一样不舒服。
她有轻微的晕血,但现在这晕血变得有些严重,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世界突然没有了声音,周围的时光也仿佛慢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暂停了一般,就连思维也难以维持,仿佛她真的和这个猩红的世界融为一体……
除了耳内的剧痛。
恍惚间,她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一切。虽然她不敢确定。
只是,无论接不接受,事实只是客观地摆在她的面前。
眼泪再次模糊了双眼,手掌上干涸的血液在视线中被泪水的遮盖,然后渲染成一片模糊的暗红色。
她仍然盯着这些颜色,移不开视线。
直到在一片混乱中。她煎熬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这很难,意味着她在今后的生活中会放弃很多的东西——如果她能活着的离开的话。
关于这个,早先她就暗中发誓自己一定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或是有什么靠谱的解决办法,但她就是这样想——靠着一个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这个想法无形中给了她力量,让她一步步走到现在;虽然突然的遭遇几乎在一瞬间就要摧毁了这个理由,甚至让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在痛苦突然来临之时,她的灵魂仿佛都被撕裂成两半,连同着她的意识,还有支撑着她的东西一起。
她浑身发麻,尽可能地集中精力去想着自己的女儿;她的笑容,她的成长,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天生活。
作为女儿成长的见证者和守护者,她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但……剧烈的痛苦摧毁了这些东西,太过频繁的思念降低了这种意志的效果。
她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力气——即使誓言在先,她也不能从客观上保证自己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
树干内翱翔的红龙成了她无法逾越的阻碍;都已经这副模样了,在单面镜后面的人却还没出手带走她。
可能,他们真的已经忘了自己。
女儿的样子变得模糊,然后渐渐地完全消失了,就像她突然消失的听觉一样。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的样子本来如静水圆月,但此时,水面上却下起了暴雨,不是圆月化为了模糊的涟漪,而是乌云遮蔽了圆月,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冰冷的雨。
这意味着她失去了最大精神支柱,她也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忘掉女儿的样子。
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了。
本来她还打算,测试结束后回到家中为他们准备晚饭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想不起来女儿的样子。
可能此时,他们那边的天都亮了。她的手机无法被拨通,丈夫和女儿肯定也在担心自己,因为她是个比较贤惠的人,即使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会提前说明。
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耳内的鲜血还在往外流,这些不听话的东西流过了脸颊,顺着两边脖子往下,浸湿了她两侧的衣领,然后把它们也染成暗红色。
像一朵在脖子两侧绽放的血色花朵。
血液的流动成了她此时唯二能感知到的东西;剩下的那个,便是快要钻进大脑一般让她无法遗忘的剧痛
——可能是女儿的样子逐渐模糊的原因,她的剧痛突然加深,像是在对逐渐走向死亡的她的警告,或者说劝阻。
警告她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劝阻她现在赶紧放弃无畏的挣扎。
但她却忽略了以上,只是凭借生存的本能在行动着。
她意识模糊地去擦拭流出的鲜血,又用沾满了血的手去擦流出的眼泪。
她越是回想女儿的样子,就越是无法想起来——女儿的样子好像脑海边上闪烁,但她却失踪无法抓住。
这样的努力纯粹是徒劳无功,并且带来了糟糕的效果。
她变得混乱、抓狂、失去理智,她想要擦干不断流出的鲜血,便用手去抹——脸上,衣服上,头发上……
鲜血被摸得满脸都是,头发和制服上也是一片血迹。
好像这样就能想起来女儿的样子一般。
结果不断涌出来的眼泪反而没有擦掉,也没法擦掉。
周围是一阵血腥味,这些被抹得到处都是的血液迅速干涸、凝固、发黑;如同她此刻黑色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