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悠扬舒缓的萨克斯音乐,乔流火一口一口慢慢将眼前的绿茶布丁吃抹干净。 她想起十七岁那年徐姗跟自己的对话。 徐姗:你以后找男人,一定要找个有钱的。 她不以为然:朝夕相对半辈子,我宁愿找个帅点的,起码看着养眼。 徐姗嗤了声:帅又不能当饭吃。 她扬了扬下巴:那就找个又帅又有钱的。 乔流火抬头瞥了对面的人一眼,又帅又有钱的不就在这吗? 徐姗当时损了她一句,又帅又有钱的看不上你。 她低头勾了勾唇,似乎还真是这样,若不是她一直锲而不舍地挑起话题,恐怕这男人能把手机看到没电。 餐桌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易等闲将叉子摆好,又掀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双手合十搁在桌子上,好暇以整地看着乔流火。 等她抬头望过来时,易等闲道:“可以开始了。” 乔流火有些愕然,“什么?” 易等闲言简意赅地提醒:“相亲。” 家里人给他安排的相亲局并不少,尤其是这两年,耄耋之年的奶奶甚至扬言,若他在三十岁之前找不到孙媳妇,就让阎王收了她那条老命去,省得被他气死。 他小时候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跟她最亲,虽然知道她那是玩笑话,但心里依旧觉得不好受。 为了圆奶奶的心愿,他妥协了很多,见过各种名媛,但都只是吃了顿饭便没有后续了,吃饭间的短短二十分钟他就已经失去了认识对方的兴趣,或者说耐心。 那些名媛淑女,有的安静羞涩,有的像只麻雀一样不停问他各种私人问题,有几套房,几辆车,在哪工作,会不会继承易氏地产? 而乔流火不一样,她总是挂着恬淡的笑容,讲自己的事情,偶尔会问他几句简单又不涉及隐私的问题。这种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的距离感,让他觉得舒服。 乔流火盯了他半晌,没能揣摩出他话里的意思,于是问道:“我是以自己身份,还是林娇的身份?” 或许,他只是想走个流程,假装相亲。 易等闲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说:“自然是你,乔流火。” 她第一次听自己的名字从他削薄的嘴唇中吐出,仿佛还带着薄荷汁般的凉气,中和了她名字中“火”的热度。 接着,他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她:“我的个人资料,比百度百科详细。” 每一次相亲,他都随身携带着这份资料,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上面详细概括了他的个人信息以及家庭成员关系,他不善言辞,这样的说明更适合他。 接过三四页厚的A4纸订在一起的资料,乔流火快速浏览了一遍,相亲还随身携带个人总结,除了他以外应该没第二个人了吧。 看完后,她将文件夹还给易等闲,歉然微笑:“抱歉,我没带个人资料。” 易等闲淡淡道:“没关系,我已经大概了解你了,我对你很满意。你呢?” 你呢? 在乔流火的认知中,这两个字应该是在问她对他的印象怎么样。说实话,剑桥大学毕业、精通三门外语、月薪十万以上,又长得英俊潇洒,除了话少外加有点小奇葩外,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不可能对他印象不好。 乔流火徐徐笑道:“我也是。”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领证。” “嘎?” 乔流火一下懵了,她又将易等闲的那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等等,或许是她误会了。 她默默问了句:“去哪领证?” 易等闲打开手机看了看,然后认真回道:“西区民政局和东区民政局,你想去哪一个?” 民政局...领证...... 她应该没误会吧,这个人想和自己结婚? 乔流火感觉脑子一下就瓦特了,她的确很吃他的颜,而且对他的家产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但是刚认识就结婚,会不会太快了点。 如果徐姗知道了,肯定会打断她的双腿。 易等闲见她犹豫不决,眉头轻蹙的模样,于是自己拿定注意:“就东区民政局吧,离你的学校近一些,下个周末,我开车去接你。” 说完,他便按了下桌面的铃铛。 服务员很快就推门进来,露出标准的礼仪微笑,问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哎,等等......”乔流火刚刚反应过来,想跟他再讨论一下领证的事,毕竟她才刚满法定结婚年龄77天。 “嗯?还有什么事?”易等闲示意服务员稍等,静静地看着她。 “呃......没事了。” 有旁人在场时,她不想讨论私事。 易等闲刷信用卡结单后,主动拎起她的挎包,然后说要送她回学校。 虽然乔流火各种婉拒,但他还是坚持要送她,理由是: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不得不说,易等闲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绅士。 他会主动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进去之后才回到驾驶座,问她感冒没。 乔流火摇了摇头,易等闲才打开空调,且风口朝下。他又从座椅后抽出一条薄毛毯,细心地搭在她的膝盖上,最后才扭动车钥匙,脚踩油门开了出去。 他一只手紧握方向盘,一只手虚搭在上面,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路况,偶尔会瞥向后视镜。 上车之前,乔流火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开口跟他解释清“满意”不等于“同意结婚”,但上车后,她就动摇了。 细节见人品,日久见人心,她不清楚他心里有没有自己,但她能肯定易等闲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好男人。 也许,她不该错过。 身边有好几个表姐,姿色都还不错,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总想找个又帅又有钱又爱自己的,后来二十六七岁了,便开始频繁相亲,只要家世还过得去也就凑合在一起了。 红绿灯路口,易等闲停下车,侧过头问:“觉得闷吗?” 乔流火摇摇头,他的车很宽敞,典雅黑的车套选用的亲肤皮,内部填充荞麦壳,透着淡淡的谷香,车台上又搁着香水,是栀子花香,清幽雅致的味道充斥了整个车厢。 易等闲收回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最上面,轻轻扣了下,他忽然问道:“你是萌上我们之间的身高差还是年龄差?” 网上说,现在年轻的女孩子喜欢反差萌,她对自己满意,可能也是基于此。 乔流火愣了下。 他29岁,自己20岁,他身高182,自己162,的确很不般配呢,但最不般配的地方却不在此。 乔流火忽然勾了勾唇角,明媚的笑容绽放在脸上,她真诚道:“其实我更萌贫富差。” 她挺好奇他对这句话的反应,会不会瞬间皱眉,然后打消同她领证的主意。 没料想,易等闲却轻提嘴角,含笑道:“如此甚好。” 结婚本就是各取所需,有的人需要爱,有的人需要支撑,有的人需要陪伴,有的人需要钱,与其支支吾吾说不出为什么要在一起的理由,倒不如坦坦荡荡。 从长汉街到鲁广不过十里的路,却因为周末堵车,足足行了一个小时。 易等闲的车技再好,也只能被前车逼得走走停停,渐渐地,乔流火就有些反胃,她中午吃了些流食,又是容易晕车的体质。 趁着车速缓慢,乔流火从口袋中掏出提前备好的两粒晕车药,放入手心。 刚准备将药倒入口中吞下时,车子猛地一停,由于惯性前倾,人被安全带绑着没有冲出去,但手心的两粒药却飞了出去。 乔流火茫然一抬头,才发现前车距离他们仅两厘米不到,若不是易等闲反应及时,怕是已撞上了。 换成旁人被前车突然逼停,只怕是会咒骂几句,但这个男人却安安静静,仅有眉间拢起的小山峰显示了他的不悦。 但这不悦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他及时转过头来,脸上是担忧的神色,问乔流火:“没事吧?” 刚刚的骤停让她胃里翻涌更甚,用力抚摸着胸口顺了顺气,她压下想吐的欲望,挤出苍白的笑:“没事,就是晕车药掉不见了。” 她四下望了望,确实没发现两粒白色小丸子的影子。 “手伸过来。”易等闲对她说。 “嗯?”她不懂其中用意。 “伸过来。”他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乔流火纳闷地将手伸过去,然后被人牵住,厚实的手掌将她细白的手掌包住,从手心传来的体温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易等闲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腕中心,轻轻按压着。 他认真盯着自己按压的部位,眉目低垂,像绵羊般温顺,同时还轻声细语地给她科普:“两个肌腱之间往手肘方向约3厘米左右的地方,是内关穴。反复按压多次,可以减缓晕车。” 乔流火点头,默默道:“我记下了”。 易等闲忽然抬头,望着她一动不动。 “怎么了?”她摸不清他的心思。 “你别记。” “为什么?” 男人沉默,乔流火哑然失笑,装傻望着车顶迷糊道:“哎呀,你刚刚说的那个内关穴在哪,手肘方向几厘米?我还没记下呢,你再说一遍吧。” 回过头再看易等闲,那张俊逸的脸上削薄的唇若有若无地弯着,隐约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