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挂在柳梢枝头。薄如蝉翼的床帐被风吹的浮动起来。黑衣劲瘦的马威手持着白绫,带着平日照料常时载的小厮进了暖芳阁。
他透过月光看着熟睡中的赵琼,不知她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汗顺着鬓角淌入脖颈,嘴里喃喃的说着梦话,没了素日的色厉内荏,她脆弱的像徒手可以扭断脖子的翠鸟,精致而美丽。说代国公主是无颜女的,都是以讹传讹。
他晃神了片刻。
刚刚大人醒来了片刻,没有嘱托别的。屏退了所有除他以外的人。后用虚弱的声音告知他,让他先行用白绫送公主赵琼上黄泉路,好在地下跟大人自己做个伴。
他是震惊的,没想到大人如此决绝。又或者是大人觉得,此番他病重与床上的人脱不了干系……
似是他盯的视线给人感觉太过阴冷,赵琼嘤咛了一声,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她还没从噩梦中脱身,晕晕乎乎的爬起身指着床帐前的黑影嗔斥:“李治琛!你个无情义的!”
李治琛,都察院左都御史,年轻有为,众贵女的梦中情郎。
马威立刻脑海调动了所有关于李治琛的信息。他大概明白大人为何作出这番抉择了,年轻的美貌公主早年丧夫,如何能忍得了这春宵寂寞。
他不在迟疑,双手握紧白绫朝着赵琼的脖颈缠了两圈。
赵琼感觉到脖子上轻柔的触感,骤然惊觉不对劲。正要开口呼唤婢女,脖间猛然被锁紧,空气滞留在口腔不在入肺。呼吸困难,她被刺激的眼泪直流。她死命挣扎起来,一脚踢到了马威的下三路。
马威吃痛手中松了一下,小厮见马威半天没能成事,也上前扯过一边白绫。使着吃奶的劲儿,生生将白绫勒进了赵琼的皮肉里,她手脚发软无力,渐渐不在动作。
刚刚马威动作顿了的那一片刻,赵琼已经看到是何人在害她。电光火石间,她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弯。几乎是立即就知晓了,想让她死的人就是常时载!
她太过希望常时载死,所以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他是个独占欲变态至极的小人。
老匹夫竟想让她给他殉节!
她心头悲戚,如果能发声,她恨不得指着天问,万家诸神,为何这般不公!
手下娇人气息断绝,马威又勒了一会儿,才收回了手。带着小厮出了暖芳阁,门外是倒了一地晕厥的婢女……
人死后是什么样的?好像身处在地狱火山里,身体扭曲着被灼烧。在岩浆彻底喷发前,火山灰已经浓浓的熏满全身,赵琼怎么也躲不了这份如影随形的折磨。
突然,身体失重,岩浆倾泄消失,有甘露从四肢汇入躯干,救命的清爽让赵琼恢复了意识。沉浮间,她脑海中多了一个话本,走马灯的显示在眼前。
话本的主人公不是春风得意的李治琛,也不是她最尊贵的父皇,而是兵部左侍郎谢驰林的庶出子谢清睿。他寂寂无名从最底层走上了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
谢清睿为人冷酷,在官场上杀伐果决。一时间搅的大雍国的朝堂风起云涌,称得上是逆袭典范。
赵琼看着前半本话本,以为他就是单纯的一代权臣。可后面却写到,谢清睿的真实身份是北震国遗留在外的皇子!他几经周折回到北震国,用了没多久就成为了太子。随后撕毁了与大雍国的友好关系,一举攻破了大雍国的城池。而后北震国国主退位给谢清睿,自此在谢清睿的统治下长达三百年的两国相持局面被打破。
在这跌宕起伏的话本中,赵琼只是作为不起眼的公主,被草草描画了一下。她与谢清睿的交集只在杏林宴上,当时,谢清睿作为大雍国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而被皇帝封赏。赵琼被指名献舞,其实是皇帝有意将她许给谢清睿。
谁成想,她当时并不知父皇的用意,反倒以为父皇想将她许配给常时载。这才费劲的讨皇后欢心,故意出丑。
最后谢清睿以有婚约在身,谢绝了皇帝……
看到这里,赵琼心中想,原来她这一生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