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太平寨余下的头领都被喊到大殿议事,共二百多人,陈三甸旧部的汉人差不多都来了。
在吕宋这个王国之中,陈三甸是王,这二百多人就是新晋的军事贵族。当然贵族与贵族地位并不相同,也有尊卑高下之分,其中的差距就在于和“国王”关系的亲疏。陈三甸最信重的当然是一同被俘、一同流放到此的七十八名蒲家旧人,而两百“土生唐人”算是后娘养的,本属于被歧视和压迫的对象,但在迅猛扩张的过程中,同文同种的“土生唐人”一跃上位,也被借重而成为数万番人的管理者。
陈三甸掌权的一年里,在这块土地上,决定身份的只有血统。汉人最尊贵,人数也最少,哪怕本被轻贱为“杂种”的“土生唐人”每一个也要统御十个八个的番兵,至少拥有几十名的番民和番奴。番人之中也分两等,高一等的是最早服从太平寨统治的普里耶人,一般具有自由民的身份,需要受征召从军。最低一等的是后来征服的各部“杂番”,完全是被压迫的对象,没有人身自由甚至没有生命保障,从事各种繁重的生产劳动,要为太平寨的统治者,乃至第二等的普里耶人服务。
只就“贵族”圈中的汉人而言,又可以细分为几个层次,最核心的自然是万人之上的陈三甸。围绕这个核心的第一圈人是为上层“贵族”,大多在蒲家船上就是陈三甸的旧部,共同掌握着这个奴隶制王国的军政大权,与陈三甸利益一致,往往对其忠诚不二,人数上不过二三十人。第二圈是为中层“贵族”,则是剩下的一批蒲家旧人,与陈三甸系出同源,但说不上多么亲近信任,人数约有四五十人。第三圈就是下层“贵族”,近两百名的“土生唐人”,地位虽远高于番民,但权力很有限,只是协助基本的统治而已。
眼下被传命到大殿集中的,只是第二、第三圈的中下层“贵族”,因为包括陈三甸在内的第一圈层已经被黄破嘴一锅端了,二十六名八面威风的头领,现在是二十六具尸体,分别躺在四五条货船上,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当然这事旁人不得而知,对于这些中下层“贵族”而言,只知道前一日有几大船的美女宝货到来,上一层的老大们先享用去了,还有人绘声绘色的传说“大王”陈三甸花舱大战众美姬的勇猛事迹。
在这里,凡有什么好处,从来都是上层贵族吃肉,中层贵族啃骨头,下层贵族分点汤。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上层的提前一天已经挑选过了,中下层的都巴巴的等着,指望还能多剩下点什么,这种时候难免心理不平衡,羡慕嫉妒恨当然是有的。不过,更高的权力更大的利益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很快他们的羡慕就要变成庆幸,庆幸自己仅仅是个外围的中下层贵族,因为这样至少还能好好活着。
众人怀着各样心思,想来这一次集合应当是有好事,莫不是要瓜分些广州来的好东西?但进殿的时候,他们的美梦都破碎了,而且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只见正殿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这家伙干瘦丑陋,与高大魁梧的陈三甸有着天壤之别,在几十步外的阶下就马上能发现不是同一人。
二百多人是陆续到场,但所受的震惊是相同的。有的人惊诧之中下意识的抽出刀来,旋即被当场剁翻;有的人反身逃跑,马上就被逮回来丢在殿中;更多的人则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情况不明,保命要紧,后来进殿的人几乎没有抵抗的了,从众不会错,挨个的在大殿上跪了一地。
五开间的大殿跪上两百人还是显得拥挤了一点,不过无人说话,个个噤若寒蝉,殿内血流满地,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已经将众人威慑住了,这凝重肃杀的气氛更让人说不出的恐惧。人总是不自觉的服从强权,眼下的强权当然就是大殿上坐着的那人,虽然那人丑陋又瘦小,但很显然,他已经给了这些“贵族”很大的威压。有胆大的悄悄抬头向上看一眼,那宝座边上站着的,不就是去广州的黄破嘴吗?坐在宝座上那人倒是很少有人认识,蒲家旧人当中却有见过的,知道是黄破嘴的兄长黄猴子,聪明点的已经能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正戏可以开锣了。
“有请先王!”
话音刚落,从陈三甸寝宫抬出一乘竹轿,轿上的死人嘴角含笑、微闭双眼,栩栩如生。
正当殿中众人莫名其妙的时候,黄破嘴和黄猴子一齐扑上去干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