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抬,四月翻,六坐八爬十月站。
小孩子长得快,像东果这样能吃能喝能睡的,就像是吹了气球,昨天还小小的一只,今天已经能坐起来。
听着佟子衿哼歌,她也跟着手舞足蹈。
“小婵,把我的古筝找出来。”她对乐器算不上娴熟,但是看闺女很有兴致的样子,也想拿出来秀一秀。
反正努尔哈赤不在家,她也不用怕丢脸,就小声弹给东果听。几个月的奶娃娃也就听个热闹,弹不了高山流水,糊弄给她两只老虎就行。
不是她不努力学习古典乐器,实在能力有限,水平有限,没有那个艺术造诣。
佟府一家子女真人,打鼓都很有节奏感,偏偏她音律不行。
而她闺女,仿佛跳过了额娘这一基因盲区,完美继承了上一辈的音乐天赋。
枉她胎教读了那么多书,文言文很难的好么!
“小姐许久不碰,这琴弦也不知道准不准。”小婵站在一旁两眼发懵,这东西她可不会调。
难得心血来潮,可不能让人失望而归啊。
佟子衿摇头:“无碍。”
她就是扒拉两下,给闺女启个蒙,如今指甲都留短了,哪里还会认真弹。
指尖轻轻拨弦,清脆素雅的音符幽幽,虽然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琴音不大准,这会儿大堂弟也不在家,没有能帮她调音的人。
佟养真和塔木巴晏这回去了开原,没半个月的功夫不得回来。
“不要紧,本来也是逗孩子玩儿。”
拨拉两声回头看,东果跟着挥舞起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时不时再配合着吼两声。
颇给人面子,看来这琴没白找。
胎教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她还以为闺女随了她。
没成想闺女居然有音乐细胞,佟子衿当即叫人把家里的乐器都翻出来。
古筝、琵琶、笛子、鼓......乐器一字排开,她一个个弄出声响,悄悄观察闺女最喜欢或最适合哪一种。
笛子还没撂下,只见努尔哈赤铁青着一张脸进了小院,像是和谁斗了气。
老远听见不连贯的乐声,没有节拍可言,纯属是胡乱吹奏,闻者心中更加烦闷。
再看妻女笑吟吟地迎上前,他那张紧绷着的脸再僵硬,下意识也缓和了三分。
有气不能憋着,他没接过东果抱着,反而弓着身子问:“乖东果,阿玛给你弹琵琶好不好?”
佟子矜眉毛一翘:“你还会弹琵琶?!”
琵琶这种乐器明显就比古筝难,而且很考验童子功底,像她学不会的原因就是开不了手指,灵活度也不够。
两三天肿着手就果断放弃,老天爷没给她吃这饭的碗,又何必追着后边要饭。
追也追不上,再把她真正吃饭的手给废掉,那老天爷纯粹是想饿死她。
努尔哈赤劲直拿起琵琶,简单试了试音,便奏响了今日的第一支曲子。
琴声浑厚似隔窗闷雷,又激烈如金戈铁马,在这场琵琶掀开的瑟瑟声中,慷慨奏响空前绝后的愤怒与怆然。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豪迈的琴弦在手中拢捻,他在表达着什么,或者说是宣泄着什么。
结合他方才难看的脸色,佟子衿可想而知,他在军营里闹了不愉快。
本以为东果年纪小,对这种铿锵有力的声音会感到惊恐,谁料她居然亢奋不已,险些从奶娘的怀里挣脱。
一曲毕,努尔哈赤抱着琵琶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把那些军营里的不快,汉人的蔑视通通锤进土里,捻成渣滓。
他们兄弟年幼被俘,多亏与总兵大人相识,才能免于头阵冲杀,被当做炮灰。一同被俘的女真人死伤无数,只有他和舒尔哈齐侥幸活着。
总兵大人看重他,尤其是在对付女真部落的时候,才用得上他,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可同为兵役,那些汉人士兵凭什么狗眼看人低?他心里有怨气,有怒火,却没有发泄的余地。
蒙古部落屡屡反叛,女真各部落之间乱成一锅粥,而他这个混在汉人里的女真人,也没得到应有的尊重。
他家世世代代忠于朝廷,可这份忠心耿耿又换来了什么?
努尔哈赤不知道,他今日被人踩了颜面,明天又会有什么不同。
恍然间,他想到了因反明被擒的外祖父,还有妥协明朝的阿玛和玛法,孰是孰非,心里总是有杆秤。
什么长子长孙,他如今是佟努尔哈赤。
“哇,你好厉害!”欢呼声打断他的思绪,回眸对上妻女崇拜的目光,他如墨般的眼瞳亮了起来。
佟子矜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就算她不懂乐理,也能听得出好赖。
这弹奏手法,小时候一定没少吃过苦。
“小东果,我们好崇拜阿玛的,是不是?”借着女儿之名,夸他,就是要狠狠地夸他!
努尔哈赤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接过东果进怀便高兴的往上抛,看着小娃娃兴奋得大叫,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意。
这孩子肖他,从小便胆大。
“你拿出这么多乐器,还不曾见你弹过一曲?”
千算万算,料不到他说了这么一句,佟子衿难为情地张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是个音痴这一事实。
两只老虎......
emmm真的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