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叹了一声,缓缓的继续道,“云常那孩子心善,却也是死心眼,有什么话啊,就喜欢憋在心里,
这孩子一小就喜欢些奇巧机关,性子也比较闷,但好在心思细,什么事都在他心里呢,这点啊,有点像他那老爹,他老爹也是那个模样,不爱说话,但是会疼人,”
我微微一笑,转手剥了一颗干果给老太君,她笑咪咪的张口咬下,又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我一叹,“云常那臭小子啊,从小就对你上心思,那年听说你失踪了,哎呦,急的跟什么似的,连饭都不吃了,那功夫老太婆就想,这孩子这般上心思,长大了,怕是将人放在心尖尖上啊,”
我心里有点酸,微微垂着头,
这些年,他一直陪在身边,从不说什么,也不见做什么,但那些年少无忧的日子,当真是万金莫换,
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的,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过多的思量,长大了,有些东西就变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我被罚时,深夜送粥的青衣少年,
那天的夜色很深,他穿着一身同色的夹袄,背手走进黑暗中,款迈着步子,小小的大人模样,
南国红豆,小雀鸳鸯,冰心玉壶,鸿雁相思
他比不是不善表达,只是一直以一种含蓄的方式默默陪伴,
只可惜,这辈子终究要负了他一番心思,
老太君惋惜一叹,摇摇头道,“那臭小子没福气啊,国侯府的院落浅,终究是留不住金凤凰啊”
“老太君”我心里有挺多话想说,话到嘴边,有些词穷,
她拍拍我手,道,“倾沐丫头啊,你是个有大福之人,老婆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俊美,心思超与旁人,家世身份也更是飘在云端上,这是好事,却也是大大的坏事,
你这性子外冷内热,凡事又喜欢太多思量,但女子家,还是莫要争强好胜的好,女儿家这一辈子,总归是要嫁人的,相夫教子虽显平庸,但也是一条安心之路啊,”
我点点头,“老太君说的是,”
老太君也是明白人,东穆和中陆皆来请妃,两王夺储,我偏偏又莫名的搅和了进来,她这一番话,虽是说的如家常一般,却也提醒我:若有机会,赶紧抽身而退,
但现在的情况,我已经无法抽身而退了,
赫连云起既然将我扯进来,而我又答应了赫连云沼助他夺储,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呢
老太君叹了一声,笑道,“哎,人老了,就喜欢多说几句,这碎碎念的毛病,估计是改不了咯,倾沐丫头啊,我老婆子今天说多了,入耳不入耳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我浅笑,“老太君说的哪里话,自小太君就疼倾沐,这些话,倾沐听在耳中,却都记在心里呢,倾沐受教了,”
“嗨,老婆子的一番胡言乱语,哪里说的上受不受教的,我这最近啊,没由来的,总是想起以前的事,看着你,就更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这才胡乱操心的,老婆子我土埋脖子的人了,就想看着你们都好好的,我也能放心一些””嗨,不说了,来来来,吃杏仁,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杏仁了,”
老太君一笑,伸手剥了一个干果给我,我赶紧接过来,又给她剥了几个,
她气色不好,几月浅病,似乎耗了不少精气,说了一会儿话,竟是乏的很,我赶紧将一个软枕垫在她背后,她靠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我怕她睡的不舒服,就坐了过去,让她依靠着我,也好能舒服点,
老太君身上,有种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我在她身边,竟然很是安心,这功夫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就这么放空思绪的坐在她旁边,
车轮辗着厚雪,咯吱咯吱的,马车里檀香袅袅,车帘晃动,偶有浅风吹进,
就这样缓行了一会儿,车子终于这驶到了卧龙山的山腰,
我轻轻唤醒老太君,扶着她慢慢的下了马车,慢慢往前走了一会儿,前方香火缭绕,古刹傲立雪山,清禅寺便就到了,
早有沙弥进去禀报,不大一会儿,一声阿弥陀佛的唱念,寺中方丈便缓行了过来,
“老施主,可是有些时候没来了,”法方丈单手执掌,躬身一礼,
老太君颔首还礼,“却是有几月没来了,入秋后身子不好,这几日,才算有了精神,夜夜夙梦不得解,就想听听法大师讲讲经,也还心头宽敞一些啊,”
“阿弥陀佛,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老施主莫要太过执着,”
几年不见,这法大和尚样貌却无变化,许是心中无惘,他眉眼间更多了些许慈善,一番佛语唱念,真有些身在世外的感觉,
老太君笑笑,“话虽如此,真正做到的,有能有几人,如大师这般超脱的,世间又能有几个,”
法方丈也不多说,做了个请的姿势,便有沙弥过来引路,丫鬟扶着老太君,这便缓慢的往内堂行去,
他本是该随之而且的,转眼看到我,却是没有走,上前一步与我打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既然来了大雄宝殿,女施主,不想上柱香么,”
我本是不信这些万法归宗,但我总觉得法看过来的眼神,似乎能将人看透一般,
小时候我就对着眼神心虚,现在,也依旧有这种感觉,
我想了想,也是道,“如大师所说,那边上柱香吧,”
他点点头,香火沙弥拿来高香蒲团,引着我肃然起礼,三个躬身在行跪拜,将高香供于奉像前,
这期间,法大和尚一直在旁边搓着佛珠,磕眼慢慢奉唱,待我起身,他睁开眼睛,念道,“观女施主面像,天庭饱满,却是暗淡,可是有愁事,”
我笑了一下,“大和尚还会看相,”
“阿弥陀佛,命由己造,相由心,世间万物皆是化相,有相为相,包罗万象,一切,皆在女施主眉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