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临近,一天又要过去了,人这一生就是无数个黄昏重合,从清晨到黄昏,就如人的一声一样,
大火烧得很烈,不过一会,就听到柴火在噼噼啪啪炸响,四周寂静无比,只有烈火发出的声音,浓烟和迷雾一起,搅扰在一起,慢慢地卷上天空,又悄悄地远离人世,
空气中有茶花香,还有淡淡的茅草气息,一切犹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转瞬便消失,我身子被长辫子钳制住,无法动弹,只得大声叫道:“陈思,陈思陈思,你不要走,”
烈火往前,火苗之中渐渐地看不清楚人影,再过一会,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用尽气力叫喊,腹部剧痛,又吐出一口鲜血,一口气没顺,我晕了过去,进入一种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中,
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听到大火的声音,听到风的声音,又听到陈思的声音,又听到老姑和萧缈的声音,那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也毁掉了我的人生,
“哥哥哥哥,你醒醒啊,哥哥你不要吓我,不要抛弃我,我快要看不到你了我快要失去你了我不能失去你,”这是萧缈的声音,我听得出来,可是不管我多么用力想睁开眼睛,就是没有办法,
那沉浸在苦海中的人,永远都无法从苦海之中挣脱,
或许死是一种解脱,也是唯一的解脱,不知道来迎接我的鬼差,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呢,我不清楚,甚至不想弄清楚了,这个虚假世界越来越近,而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我感觉自己飘了起来,魂魄在空中飞舞,慢慢地看到了茶树林,又看到了整个老茶花峒,最后是湘西的十万大山,看到整个人间,我的灵魂飘得越来越高,好似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还看到林中的那个我,嘴角都是鲜血,
我的身边,有个人在哭泣,
哭泣声很响亮,很痛苦,
我感觉自己走了很长的路,一路颠簸,有什么东西划开了我的四肢血肉,还划开了我的胸膛,一把尖刀慢慢地刮着我的骨头,那尖刀一刀一刀地刮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难道这就是地府吗,
难道我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受剐刑,一刀一刀地折磨我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忽然看到了一丝光,那一丝光起初很微弱,渐渐地明亮了起来,有一丝光,变成了千丝万缕,
“醒来吧,快点醒来吧,”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苍老而又绝望,像一场漫长的呐喊一声,
咔咔咔,咔咔咔,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啊,”我忽地张开了嘴巴,大叫一声,空气顺着气管快速进入肺部,又顺着血管传遍周身上下,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大片光芒,自己睡在一张坚硬的石床上,石床上是几张兽皮做成的被子,正盖在我的身上,我扭头的石头,便看到了阿木,
只是眼前的阿木,少了一条手臂,
它的右手被齐整地砍掉了,
阿木正坐在我的身边,正在说着话,见我醒来,口气一喜:“萧寒,你永远醒过来了,主人死了,水怪也死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本以为你也要死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阿木的声音向来很苍老,可这一次苍老得令人心碎,
我嘴巴张开,却无力说话,除了脑袋可以动弹之外,全身没有一处可以动弹,我看着萤光,便明白过来,这里是萤石洞穴,我睡在石床上,
我意识慢慢地恢复,眼珠子努力想看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态,发出全身上下都被白色的绑带团团缠着,就像一只蚕茧一样,空气之中弥散着一股呛人的草药味,
我活了下来,睡在萤石洞穴里,如果也没有猜错的话,是阿木出手救了我,而且从它的话里面,可以听出来,白袍人已经死了,红毛水怪也死了,
阿木逃了出来,可是少了一只手,它原本快活的声音,也已然听不出半点希望来,那声音非常地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