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火/药味仿佛被顷刻点燃。 在来夏氏药业上班之前,夏子莳便一直告诫自己,要控制所有的情绪,所以之前不管是对刘时龙,还是对刘袭,她总是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一分冷静克制,不将心中最真实的痛恨表现出来,可是这样的苦心掩饰此时却因为陆琴这句话而顷刻崩溃。 夏子莳缓缓抬起眼眸,锐利的视线定格在了陆琴身上,眼中不加掩饰的浓重恨意,就像是被小心禁锢的洪水终于在此刻决堤,夏子莳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全然乱了拍子,连带呼吸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急促起来,全然不复以前在刘时龙面前,天下太平的模样。 而这几年一向骄纵任性惯了的陆琴此时也不由害怕起来,比之方才她还能嘟嘟囔囔说上几句话的状态,此刻她是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是一种心理的压迫,即使夏子莳明明一个字没说,可她仍旧觉得自己手脚发凉。 剑拔弩张的沉郁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刘时龙站在夏子莳的侧面,所以看不清她的眼神,可到底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夏子莳的异状,下一刻,就在他暗思着要侧身去看夏子莳表情时,原本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却忽然被打开—— “子莳,你还真的在这里!”一道熟悉的慈祥声音惊喜传来。 与此同时,夏子莳也已经飞快收起了眼里的恨意,重新整理好了表情。 “莫叔叔。”她微笑着向身后的人看去。 来人亦是“哈哈”大笑了一阵,可与他们这头融洽的气氛相比,另一侧则要显得尴尬了许多。 刘时龙原本如常面色很快沉了下来。几秒钟后,他才勉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开口说道:“莫彪,这里可是我的办公室,你这样随便进出也太没规矩了有些吧。” “规矩?” 莫彪闻言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一改方才对着夏子莳和颜悦色的样子,他看着刘时龙嗤笑了一声:“我对人当然讲规矩,可是对你,我讲什么规矩?” “你不要太过分!”刘时龙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弗他面子,一时之间气的脸上一阵发白。 而陆琴从莫彪刚一进来时便立刻小心翼翼地缩到了刘时龙的身后,仿佛害怕极了眼前这个高头大马的中年人。 此时看他和刘时龙吵架,方才还嘴碎不已的陆琴连屁都不敢放,而莫彪自然也注意到了陆琴躲躲藏藏的样子,于是他更是不加掩饰地将眼里的嫌弃都摆在了面子上。 莫彪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尽管现在已经快要五十多岁,可由于运动得宜,他的体魄比一般青年人还要健壮有力,陆琴之所以会这样怕他,也是因为她在这人身上吃过苦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莫彪粗声粗气地说道:“刘时龙,你这姘/头最近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来公司?也不怕丢人现眼!” “你,你别胡说!”刘时龙满脸通红地看着莫彪反驳,只是到底也不敢将声音放大。 夏子莳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眼中的所有情绪尽数敛下,就在莫彪还想说话时,她却突然开口说道:“莫叔叔,我好久没见您了,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这是要为刘时龙解围的意思。 莫彪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轻轻蹙了蹙眉,可看着夏子莳,他还是温和着态度回答;“我一直都好,前段时间我在外地回不来,所以没法来找你,今天我刚到家就来公司了,可是没想到,到了你那单位,你同事却说你被刘时龙找去了。” “子莳,这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没虐待你吧!” 夏子莳差点没忍住地笑出来,而刘时龙已经气的只差晕过去了。 她连忙说道:“我没什么事,刘总叫我过来只是问点事情而已,现在也差不多已经问完了。” “真是这样?” 莫彪明显有些不相信,他狐疑地看着夏子莳,后者则已经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具体的情况当然不像是夏子莳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只是现在莫彪已经出现,刘时龙即使还有什么问题没问完,此时也不好再继续下去。 他气闷地咽了咽喉咙,唯一比较欣慰的便是夏子莳维护他的态度。 到底是自己女儿,关键时候就是向着自己。 刘时龙暗暗地勾了勾唇,此时心中也是打消了方才对夏子莳异常的怀疑,他开口温和地说道:“好了,子莳,你回去工作吧。” “还工作什么!” 莫彪又出声打断了刘时龙的话,说完还不悦地挑了挑眉:“子莳,你是不是没吃东西,怎么又瘦了那么多?走,莫叔叔带你去外面吃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夏子莳直接从房间走了出去。 莫彪的力气很大,夏子莳的手被他抓在掌心中,虽然不疼,可也同样挣脱不开。 于是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夏子莳与莫彪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刘时龙的眼前。 刘时龙早就气的咬牙切齿,莫彪一走,他便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瓷器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锋利的碎片四处飞溅,陆琴慌张不已的尖叫出声—— * 只是这一切自然都不是夏子莳可以知道的了。 从公司离开后,莫彪便直接开车带她去了一家素斋馆。 这地方在本市十分有名,虽做的都是素菜,可味道却是一等一地高级美味。 夏子莳身体不好莫彪自然清楚,所以一进餐厅,他便点了几道口味清淡,即使是心脏病人食用也不会产生负担的菜肴。 而在位置上坐定后,莫彪这才不解地看着夏子莳开口问道:“子莳,刚刚在办公室里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教训刘时龙啊?” 他是夏氏药业的合作股东,手上掌握着刘时龙之外,百分之四十的公司股份,所以即使莫彪给刘时龙苦头吃,也不用担心顾虑什么。 夏子莳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微微顿了顿,没等说话,莫彪又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这也不是你莫叔叔刻薄,只是因为刘时龙他实在太不是东西!” “你妈妈当年为了帮他创业,把身体都搞垮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身体虚弱,可是他呢,不但不心怀感恩,还在事业有成时,就在外头找了别的女人,那刘袭,就比你小一岁!” “你妈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说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这几年我一直疼爱你,虽然我不希望你心怀仇恨,可是当年的事情你也不能忘记,去原谅刘时龙那个畜生啊!” 莫彪痛心疾首地说着,挺拔的脊背也因为回忆当年而微微发颤。 夏子莳垂放在身侧的手亦是冰凉的厉害,因为莫彪的话,她也想起了以前许多隐涩的回忆。 其实许多人都不知道,在她被外公接回夏家抚养以前,有半个月的时间,夏子莳都与陆琴生活在一起。 当时夏母已经生病去世,而陆琴也作为“正宫”,抱着刘袭住了进来,于是她记忆中一直温暖的家变成了可怕的地狱。 夏子莳的存在对陆琴来说,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而那段时间,刘时龙也因为一些对夏母的愧疚,所以总不敢去看夏子莳,于是就在那时,陆琴对她进行了整整半个月的虐/待。 凡是能想出来的折磨法子,陆琴都在她身上演示过了一遍,而当时只有五岁的夏子莳更是因为这样的折磨几次病发,最后抱着执念,她都硬生生地咬牙挺了下来。 半个月后,如果不是夏镇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硬闯进了刘家将伤痕累累的夏子莳抱走,恐怕那时,她便已经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地下室中。可尽管死里逃生,她的心脏也因为如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所以对于当年,她从不敢忘,也从不会忘。 此时听着莫彪心痛的话语,她终于深深闭了闭眼睛,半晌后才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莫叔叔,我明白你说的一切,请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这是什么意思?”莫彪有些没反应过来地愣了愣,显然不明白夏子莳这些话的意思。 可夏子莳轻轻抿了抿唇角后,却没有继续回答。 她的眼眸中藏满了浓黑的情绪,莫彪心里莫名“突突”了两下,直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可还没等他再问,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忽然响起。 只见手机屏幕上,“莫轻玺”三个字正轻轻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