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到此时,已是精疲力尽,她点了点头,却忽然道。“琰儿,母后其实不怕死,母后这一生之指望的,便是你能安然成长,稳稳当当的坐到那龙椅之上,你只有坐到那龙椅之上成为天下之主,方能安全!所以,这不是母后贪图做太后的显赫,而是你身为天家之子的悲哀!”
慕容琰看着皇后,喉间不觉有了哽咽,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觉得母后是个母亲!
送走皇后后,慕容琰叫来张总管,“阿荞那边怎么样了?”
张总管就一激灵,他磕磕巴巴的赶忙回道。“昨儿那边才给了老奴飞鸽传书,说林姑娘安好,还说林姑娘很想念爷,让爷多保重身体呢。”
慕容琰的嘴角就溢起一丝笑来,他看看张总管,夸道,“没白疼你这个老东西,办起事儿来挺利索。”
“嘿嘿,嘿嘿嘿,”张总管拼命的不让脸上的笑垮下去,“那是爷调教的好。”
慕容琰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就喃喃的自语,“要不晚上我去瞧瞧她。”
“别,”张总管吓得魂都飞了,赶忙摆手,“不行不行,主子爷,您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慕容琰不悦的瞪着张总管,他眯了眯眼,“难道你把阿荞怎么了?”
“哎哟喂,爷,老奴哪敢把林姑娘怎么了啊,”张胖子直跺脚,想着慕容琰倒真看得起他,在主子爷的心肝儿肉头上动土,他又没活腻。
向慕容琰摆了摆手,张胖子憋半天想出个理由来,“爷,您想想。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您呢,你赶现在这时候去看林姑娘,万一露了行踪,林姑娘岂不危险?”
慕容琰一听,倒真是这个理儿,他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就有些泄气的,“这时候,倒真是不能去看她。”
那丫头淹死了大鲁几万人呢,傅廷琛吃她闷亏不止一次,若是让她落到傅廷琛的手里,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就点点头,向张总管吩咐,“索性,你这些天儿也别跟她那边联系了。飞鸽也不安全。”
傅廷琛那么贼,这鸽子飞来飞去的,他未必就看不到。
张总管抹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暂时的松了口气,还是瞒一时是一时吧,眼前这个情形,主子爷的心乱不得。
要说张胖子这些天整个就是行走在刀刃上的,林荞一出宫就被人劫走,跟着水车护送的三个太监被杀了一个,还有两人,待那两人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走了,二人赶到遇害的这个太监跟前时,这太监还有一口气,他挣扎着指着那马车的背影,艰难的吐出一句,“那个人不是王四儿”
这话一出来,这俩太监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就是个棒槌。
这消息被十万火急的传给了张总管,张胖子“啪”的一拍脑门,“我的老天爷喂,这可要我的亲命了,林姑娘居然在这时候丢了,等主子爷回来,我们的脑袋都砍下来给爷当球踢,爷也不会解恨啊。”
亲信们就跪了一地,嗷嗷的哭,“张爷爷救命。”
“救命,我拿什么救你们,我自己的命还没地儿丢呢。”张胖子跺了半天脚,便一咬牙,“罢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们都听好了,都把嘴巴给我管严实,回头爷回来,一口咬定林姑娘被咱们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儿,不许漏了风声。”
亲信们便点头,“好,听张爷爷的。”
张胖子再跺脚,“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快悄悄儿的去找啊。”
亲信们呼啦散了,张胖子抱着大肚子坐在门槛上,他仰头看一看天,就觉得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嘉和帝的寝宫内。梁万成正满头汗的给嘉和帝扎针,嘉和帝伤情已稳定,可还是没醒,梁万成就知道嘉和帝的脑子里一定是有了淤血。
将沾了药水的金针一根一根的扎进嘉和帝的后脑,又吩咐小徒弟去煎散淤的药,梁万成这才拿棉巾子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转身来到外殿,向慕容琰和柳宰相孙太傅等人哭丧了脸道,“大殿下,三位大人,老夫真的尽力了,老夫恨不得将胸腔子里的这颗心挖出来给陛下入药了,可是老夫真的没有办法了。”
慕容琰沉着脸不说话,孙太傅看看慕容琰,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嘉和帝,也不说话,只有柳宰相长叹了一声,向慕容琰道,“王爷,外面情形越演越烈,你还须早拿主意,实在不行,不如就破釜沉舟。”
“这”慕容琰才开口,忽然殿门被砰的撞开,一个内侍连滚带爬的进来,带着哭腔回,“王王王爷,大大大事不好了,四殿下带着兵马将皇宫围上了,说说要清君侧。”
“清君侧!”
慕容琰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他讥讽苦笑,向柳宰相三人道,“瞧,多好的出师名头。”
柳宰相一拍桌子,“他是真敢造反啊!”
慕容琰闭一闭眼,“既是他已给本王捏造好了这罪名,本王少不得也得配合下了,”说到这儿,他让这三位大人留在殿中,自己只带了几个亲卫,便往宫门而去,一路行去,只见宫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无比森严,慕容琰点点头,向身边人道,“章寒,你做事果然靠谱。”
章寒忙轻轻的低一低头,“王爷放心,宫中戒备严密,属下亦奉命将绿营兵调了一半在宫内,足够抵御四王爷的人。”
慕容琰默默点头,说话间已到了宫门口,他先察看了加固了的宫门,再迈步上了宫墙之上,宫墙外,黑压压足有几千人的兵马,一个个刀光寒亮,将午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队伍的前面,站着个白衣银甲面色俊雅的少年,正是慕容弈!
慕容琰心痛如绞,他慢慢来到慕容弈的上方,双手扶着城头,向下叫道,“四弟!”
这一声四弟叫出来,透着无尽的酸楚悲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慕容弈会有朝一日跟他刀剑相向!
半年不到,两次宫中政变,一次是老三慕容瑜一次,是他豁出命护了十年的四弟!
慕容弈抬头看向慕容琰,面无表情,“皇兄,你肯来见我了?”
他不再叫慕容琰大哥,只称“皇兄!”
淡漠而又疏离!
是真的成敌人了吗?
他再不是自己那个淡薄出尘的弟弟?
慕容琰握一握拳头,脸上浮起笑意,“四弟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只是为了见我吗?”
慕容弈也笑了,“咫尺犹如天涯,皇兄如今不比往日,咱们兄弟想见一面,竟是这么难了。”
二人目光相对,一时就都沉默了。
此时的慕容弈,无论是神情还是话语,都是那么的陌生,慕容琰一时竟痛不能言。
“咄,叛臣逆子,挟持皇上,谋朝篡位,还不开宫门投降,”慕容弈身后出来一位五大三粗的黑壮大将,慕容琰定睛一看,便失笑,“时将军,原来是你啊,本王并未苛待于你,你为何要给本王的头顶上扣这样大的帽子?”
时将军“呸”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地上,“我是效忠圣上的臣子,你是挟持皇上的叛逆,少跟本将军套近乎。”
慕容琰手扶城跺,向时将军冷笑,“挟持皇上?时将军有何凭证?”
“满朝文武见不到圣驾龙颜便是凭证,你不开宫门便是凭证,你若问心无愧,当开门受缚,若皇上安好我们冤枉了你,我愿任由你千刀万剐,向你赔罪!”时将军喊道。
他身后的军队里就有人高喊着附和,“对,若你问心无愧,你就把宫门打开。”
“快打开宫门,我们要见皇上”
“打开宫门,我们要见皇上”
慕容琰扬声冷笑,“堂堂天子,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皇城宫门,又岂是你们说开就开的?我一个亲王,只因为你们一句怀疑,就可以说捆就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家的炕头吗?带兵围困皇宫,你们是要造反吗?”
“造反的人是你,我们是来清君侧,”时将军大喊。
慕容琰冷笑一声,他回手抓过守卫手中的弓箭,搭箭上弦,弓弦一紧一放,只听“嗖”一声,那支箭“啪”将这位时将军当胸而过,时将军”啊“一声大叫,翻身落马,下一秒,城头上,慕容琰已高声冷笑,“皇宫禁地,尔等聚兵围城,胆大包天,若不速速退去,皆当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