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先于思维恢复意识,我出于习惯的动了动腿,没有任何着力感的飘忽让我惊醒过来。
集团的楼顶,我就坐在天台的边沿上,一条腿悬在半空中,睁眼那一刹那,心就像是从高空坠落一样,猛烈是失重感让我连叫喊都发不出来。
还好在天台的嘴边沿有一圈矮矮的铁围栏,我的身体卡在铁围栏以内,并没有完全暴露出去,要不然我刚才的那动作下,恐怕人已经掉下去了。
我动动手腕,劝着这几要冷静,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再说。
可是这一动才听到的铁扣击打的声音,扭头看去,手腕被用手铐锁在护栏中直起的桅杆上。我根本是动不了的,到这个时候人才算是彻底的恢复了所有的神志,眼睛开始往四周看。
集团的顶楼平时是用作直升机的升降台的,所以中心有一圈停机坪,今天没有直升机停在这里。看起来有些空旷。然后就是顶楼的周围,大概是考虑到直升机起落的关系,所以并没像有些高层建制那样,在顶楼围了一圈圈的金属围栏。而是在四周边上凹进去了深深的槽,这样人就算是到了边上,也会掉进凹槽里,不会出现坠楼的风险。
我现在的位置,就是在凹槽的外侧,也就是最外层的围墙上,两只脚一只吊在凹槽的内部,一只吊在彻底万丈高层的墙外,似乎人只要稍微不注意平衡一下,就会掉下去。
身边的护栏只到我臀部以上的高度,这个高度其实让人非常的没有安全感,我整个背都是僵直的,一动都不敢动。
至于我的手靠在的这根桅杆上,那是因为这种高耸的高层建筑,在雨季多发,台风不断光临的本市,每栋这样高耸入云霄的高楼上。都会有这样的铁针,主要是用来避雷用的。
所以我身后的这根桅杆并不安全,如果突然打雷,那我就必死无疑了,这样的地方,我坐在这里,简直是心跳如雷。
咔嗒咔嗒的声音。
我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他是从我身后来的,我不敢回头,可以说目前的我连动一下都是不敢的,生怕身体一个弄不好会掉下去。虽说手臂被拷着,我就算是跌下去,也不会马上万劫不复,可是想想只有一个手臂挂着,身体完全坠在半空中的场面,我就不敢动,那样的情形,比我现在可是糟糕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只能靠听身体辨别他的位置。
颂就在我身后,没有向前,他的轮椅压在地上。发出木板才会发出的吱扭声,我猜他大概是在顶楼的主体跟我所坐的这个边沿之间的凹槽上放了木板,这样他的轮椅才能靠我如此之近。
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停在我的身后。
我看不到他的人。
这样的看不到让人更加的茫然无措,我想要回头,可是只要我一动,身后的桅杆就会晃动,那只是细细的一根铁棍之类的金属棍,根本承担不了我的重量,而且我的手被烤住的角度,导致我没办法回头看他。
我的呼吸在加重,因为看不到,所以更加的恐惧。我现在这样身体状态,他要是在身后踹我一脚,我就算是能用一只手死死抓住腰臀处的围栏让自己不掉下去,可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经受不住这样的重击的。医生才说过我有先兆流产的症状,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轻举妄动。
从前看过很多的电影、电视剧,每一次看到女主角要是被置于危险的地方都会大吼大叫,大哭大闹,真的到了自己身上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明白,根本不会的。
因为满心的慌张、惧怕已经占据了所有的心神,哭闹真的完全没有气力。
我的呼吸在加重,胸腔里的每一下震动,都被我严格的控制,深怕呼吸的重了,都要掉下去。
集团的高楼在南山区这边,这里满的创业集团的高楼,加上本市的空气一直都是很优良的。所以也不会出现在京城那样云雾缭绕,灰蒙蒙的景象,就是非常清晰的让我看到,脚下蚂蚁似的人已经大片的绿化。
头上的太阳似乎都比平时要热烈几分,其实现在的季节已经是冬季了,我身上穿着的也是极好的羊绒衫,本来在本市穿着这个外面再加一个外套就能度过冬天。
今天我是在卫生间被迷晕的,外套当然是不可能带着的,只剩下身上的这件羊绒衫,还有平常穿的裤子,怀孕之后,陆暻年就不让我在穿牛仔裤了,棉质的休闲裤子,也是加厚的。坐在楼顶,我不仅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汗流浃背,也不知道是真的就这么热,还是被吓的。
我不敢说话,就怕说了什么会触怒他,等着他先开口。
不过好在他没有对我动粗,而是抬手转了下我的手铐,让我能转圜一下身体。
两只脚都跨进凹槽的感觉,简直是我平时最舒心感恩的时刻,虽然我的身后还是万丈的深渊,但是能收回来一点总是好的。
人转过面来,看到的就是坐在轮椅上的颂,他跟我猜想的差不多,在凹槽上放了三块木板,他的轮椅就在木板之上。
颂脸上带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此时此刻,我其实并不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的。我只想离开这里。
颂倒是先开了口,他问我:“身在绝境的感觉怎么样?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他问这话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特别的真挚还有丝丝点点的好奇,我觉得这个人大概是真的疯了。
只是此时我面对疯子,自然是不能激化他的疯狂,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他控制不住的话,那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我抿抿唇,开口才发现声音完全就是抖的,上下嘴唇都在不停的打摆子。
“害怕。”我承认自己的恐惧。这没什么好遮掩的,甚至我还跟他说:“我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如果可以,我此生都不想在如此。”
颂摘下墨镜来,他的眼睛原本就是外国人,带着特优的深邃跟忧郁,他看着我很久,才说:“你其实是个不错的女人。”
这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实在是让人无力,我不错,所以你要这么对我?
他大概是看懂了我的表情。很快就说:“可是为什么,你就要跟他纠缠不清呢?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了他做了多少事情?”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脸上露出委屈的样子。
他跟陆暻年,要真的算起来,也真的是纠缠了半生,从陆暻年还是少年的时候,到如今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人生又有多少个二十年、三十年呢。
只是,我喃喃说:“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注定只是一场擦身而过。”
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么文艺的话,可是没办法。难道要我在这个时候说,你为陆暻年付出的,就是不断的去伤害陆暻年身边的人?这样的所谓付出又有多少人会领情呢,别开玩笑了。
但是这么说,他大概会失控吧。
我的脑子到了这个时候,真的就跟高速运转的马达似的,方方面面什么东西都在考虑,都在顾忌。大概我所有的精神力都用在安抚颂的情绪了。
颂听了我说的话,苦苦一笑,“擦身而过?说的多么容易,可是你难道不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能再回头了吗?”
他的不能回头是什么意思?要让我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