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色躺在床上,素银的纱帐勾起,乌黑的发平铺着,窗外有风吹来,发丝轻动。睫羽如扇,更显朱颜玉色,秀丽婠婠。 约莫一个时辰,裴色幽幽转醒。 流光眷眷的一双眼睛,将天生就做不出热烈表情的脸柔化。 刚醒,便看到裴清勾阴阴的笑,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冷光。 “姐姐,你昏迷了一个时辰呢。” 一旁兰兰见她醒了,忙道:“奴婢伺候您宽衣。” 前几日裴色都是自己做的,她虽昏迷但不至于手脚残废,想来兰兰是担心裴清做什么。 裴色道:“不用,你给我讲讲,我怎么又回裴府了?” 还有……蓝昔洛怎样了? “姑娘你……” 兰兰正要说,话就被裴清抢了去。 “四姐,爹让你住在我旁边的院子呢。咱们以后,可要常来往,姐妹情深。”开始还是正常的,接下来却越来越阴阳怪气,裴清唇是笑的,眼是嘲讽厌恶的。 “四姐,我就说你命硬,你看,连那个天煞孤星都被你克地半死,圣上都说了,这次的婚礼作废。我当初就觉得四姐有福气,没想到猜得这么准。” “五姑娘,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兰兰越听越气,身子发抖,眼泪划过饱满的面颊,“你怎么能拿姑娘的声誉开玩笑——你这是要毁了姑娘一辈子——” “你也知道我是在开玩笑?”裴清毫不在意地笑,眉眼间满是鄙夷,“我和你主子在说话,你一个小丫鬟插什么嘴?” “五妹——”裴色坐起身,眼有冷光,淡声道,“你就不怕你做的事,我告诉夫人吗?” “我做了什么事?”裴清明显神色一慌,随即冷静下来,道,“你有证据吗?要是没有,母亲可不会轻饶你。” 裴色温声道:“我当然没有证据。但你给我的那瓶迷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夫人一查便知。” 那老女人的确不讨厌她,但她娘就不一定了,爹可是最宠娘了,要是她嫉妒娘,借机欺负她怎么办? “既然四姐你没事,那妹妹就先走了。”裴清心中慌乱不已,急匆匆逃了。 “看来,五姑娘也不是真得夫人喜爱。”兰兰看着她的身影道。 “二姨娘那个人,这么厌恶裴夫人,怎么会说她的好话。”裴色揉了揉眉心,还有些晕,“裴清和裴夫人的关系若是真的亲密,才叫人不解。” 兰兰道:“那要不然咱们去夫人那看看?要是她能庇佑你,五姑娘也不敢怎么样。” 裴色道:“你忘了我娘?” 她娘是先夫人,现在的裴夫人曾将裴色打发到偏僻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可见她对先夫人并不友善,又怎么可能庇护裴色呢。 “也是,”兰兰心中担忧,见她仍有些疲惫,转而捂着心口,细眉微蹙,泪目微垂,“姑娘真的今天可真是惊险,要不是有侯爷,咱可能就命丧黄泉了呢。” “他因我受了重伤,现在也快午时了,等吃了午饭,去看望他。”裴色念起少年持剑的英姿,这是她出了裴府,遇到的第一个君子。 “兰兰,你没有受伤吧?”裴色侧头。 “奴婢没事,当时奴婢是装晕过去的,等他们走了就回去报信,他们也不是冲我来的。”说完,水盈盈的眼睛,小心观察裴色,看着怪可怜的,“您不怪我吧。” “你又没错,我还要奖励你的聪慧呢。”裴色现在这副模样,就想到了奶猫,点点她眉心,“你想要什么?” “我要和姑娘一起用饭。”兰兰不见丝毫犹豫地说,眼睛弯弯,溢起幸福的神色,“那些美味,我牵挂了许久呢” 裴色笑着道:“你这馋猫。” 看着裴色高高兴兴地吃了饭,收拾一番,便到骁勇候府去。 裴色穿了一身棉布长衣,上面染了浅浅的青色,摸起来柔软,外边罩了层青纱外裳。梳了个男人的髻,上边只别了根青玉簪子。她五官内敛,仔细能看出是个女儿,有些雌雄莫辨。 还未出门,就见裴夫人后边缀着两丫头,还领着一个约莫四十的妇人,她见到裴色笑道:“四姑娘,老爷想着从前苛待了你,以后要好好补偿,在家也就算了,但以后免不了要出入贵妇官员的府邸,没有规矩可不行,便给你请了个教习姑姑。” 说着引了引一旁。 这姑姑衣着规整,眉目肃厉,看着不好相与。 裴夫人可真是笑里藏刀,句句不留漏洞。 拒绝了就是野性难驯,外加一个不孝。 不过,裴色毫不在意名声之事。什么妇徳女戒,不过是男人掌控女人的工具罢了,只要有实力,到哪里都是受崇拜的,那个时候,深闺妇人不敢对你妄言,男人敬仰你的实力。没人管你是不是个青白女子。 这是上辈子裴色的亲身体验。 虽然裴色此时不过练气,但并不打算长久留在裴府,这个教习姑姑,她绝不会留的。 “裴夫人……” 裴色正要开口,一旁院子的裴清见这架势,咋咋呼呼地来了。 “四姐,这位姑姑一直在教导我呢,咱们以后可以结伴儿了。”裴清亲热地拉着裴色的手,不知何心。 “五妹,你是真心想和姐姐做伴?”裴色笑着问。 “当然真心。”裴清并起手指,要发誓,“不能再真了。” “别,”裴色拉着她举起的手,转头对裴夫人笑说,“既然五妹也想我陪着她,那我便留下这位姑姑。” 依着裴清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好东西是不会想着姐妹情深让给她的,那便说明,她留下这位姑姑不会过得舒坦了。 裴色还真是好奇,这齐姑姑到底又怎样的威力,能让裴清抢着让她留。 裴清啊,裴清,我本不欲与你计较,可你偏偏得寸进尺,还想着害人,那就不怪我戳穿你的把戏,让你难堪了。 她可不是泥捏的人。 想到这儿,裴色目光不由得冷淡,甩甩袖子,径直往府外去。身后兰兰犹豫,看看这两尊凶神,还是迈着小步跟上裴色。 她的亲娘诶,这两个人真是可怕。 留下那位姑姑皱眉,有些疑惑:“五姑娘,你这位姐姐从前可有学过规矩?” 听说这四姑娘从小不受宠,可她步态笑容,都美极了,还有些皇家的贵气…… “她?”裴清挑起不屑的笑,“她从小就是野着养大的,能学什么规矩。” 姑姑道:“或许是天生尊贵。” “天生尊贵!”裴清听了不可置信,那个贱人怎么可能! 等她意识到旁边的人是谁,讨好地笑了,显现出些许媚态:“等她到了姑姑手里,哪儿还有什么尊贵?我看她是个好苗子,内里骚的很,勾引人想来也是一把手。” 姑姑听了眉梢流露笑意:“不错。” 裴色去了骁勇候府,可门口精兵把手,不让人进去,怕人惊扰蓝昔洛养伤。裴色知道他没伤到要害,还是问了句,把手的却说重伤在塌。 贵族人家牵扯太多利益,纠纷也就多了。裴色敢肯定他没那么严重,只能想这其中是否有关窍。无奈她只是小官的女儿,没那么灵通的消息,只知道九皇子与蓝昔洛不对付。 裴色进不去,只能让这兵士给蓝昔洛带句话,说谢谢。 兰兰还对府上两个凶人心有余悸,不太想回去。 恰好裴色也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便先带着兰兰到灵药房逛了逛,接着去了一座荒山。 裴色是火木金土四灵根,只有练气八阶。 她上辈子死前是元婴后阶,本可以突破化神,却因服用禁药伤了根基。 这一直是裴色的心病,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像皇姐那样的化神高手。 她知道一个炼丹的方子,可以淬炼灵根,有六成可能成功。 药材大多可以在灵药房买到,有一些特别珍贵的就需要自己到连图山脉寻找。 在这之前,她需要尽力,好好训练这身体对灵力的把控。 御风决,玄刃斩,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训练对灵力的掌控,能操控自如,管它化刀化针,化网,易如反掌。 她灵力又不高,要进连图山脉,只能从这面提升。 还有她的幻术,本以为不会跟着她,那日却又突然出现,没因没果的,自那以后就消失了。 裴色苦思冥想,还是不解。 对比起成为化神的愿望,宅院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实在是有些幼稚。 裴色先是修习剑术,这个身体底子不错,凭她上辈子的底蕴,只要有心,早晚会恢复。但剑术的进步是极为慢热的,她不急着短时间内超越从前。 而练习操控灵力,这就要看个人的天赋了,还好这身体中庸,裴色有两辈子的精神力,只要苦练,便可成为其中高手。 裴色催练灵力化刃,劈开石头,一开始只能产生一道浅浅的白痕,后来若是薄一些的石块,便能直接劈开。 并且,在一直重复灵力耗尽,修练时灵力飓风一般灌进身体,得到饱胀感的过程,也隐隐有了突破的征兆。 这被她强压下去,曾经的元婴,她深知根基的重要,灵力越凝实,成丹的风险也就越低。 天晓得,有多少靠丹药成丹的修士,在雷劫下承受不住,一命归了西。 要淬炼灵根本就风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败,甚至损伤。她要早作准备,等到她进连图山脉时再升阶也不迟。 兰兰一开始倒是兴致勃勃的,但看她一直重复这样的过程,难免觉得无趣,裴色见她点着脑袋睡着了,就给她躺在地上,随便披了件衣裳。裴色这么不停歇,一点也不冷。